竹院中,黎心怜坐在问着小灵儿:“都快半个月了,这段时间怎么没有看到紫宇哥啊。”
小灵儿歪着头也在疑惑。
灵逍推测着:“或许他回襄阳了?”他也察觉不到紫宇的行踪,这小半个月内,院子倒是安静许多,正是这安静,灵逍才觉得孤独的可怕,易地处之,他被幽禁在竹林十年或许早就疯了。
“灵逍,你说紫宇哥哪去了,还有你们那天说了些什么?从那之后紫宇哥就不对劲,肯定是你们俩又闹矛盾了!”
“怜儿!这次你真的是冤枉我了!那次我跟她就只是烤了两只竹鼠啊,一没吵二没打,再说你不也看见了吗。”
“那倒也是,可是这几天怎么不见人了呢?灵逍,其实我也刚知道紫宇哥在旁边陪了我五年,那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来陪我?”
灵逍起身正视着眼前人:“怜儿,你有想过出去吗?”
“出去?”黎心怜又想起灵逍之前说过的奇闻异事,向往着外面世界更加精彩,可父亲与姐姐的忠告她不得不听,垂首轻叹,“灵逍,你要走了,是不是?”
“是,我要带你出去,我还有姑姑,姑姑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且也有了你,我得回去询问一下张老头你的事情怎么处理,甚至希望张老头出手能救治你的病情。”
灵逍并没有隐瞒心里的打算,到这片竹林已经有二十多天,这段时间每天和黎心怜朝夕相处,休戚与共,再加上两人体质的吸引,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黎心怜手扭着衣角,内心也在犹豫:“可是我爹说我不能让很多人见到。”
灵逍抓住了黎心怜的手:“跟我走吧,怜儿!十年了,真的够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而且,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黎心怜对灵逍的突然有点惊慌,选择沉默,不过却并没有抵触。
一处深谷中,紫宇眼圈深黑,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憔悴。
他已经有七天七夜不曾入睡,他心里很迷茫:“我到底该怎么办?怜儿一定很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是怜儿会不会因为这样而引发病情。但是怜儿一直在这里定不会快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点。”
“可我舍不得怜儿!”
紫宇的心中百般纠结。
叽叽——
一只小鸟跌落在紫宇跟前,灰黑色的羽毛刚有尖尖,眼睛流露出痛苦的神情,短喙张得老大哀嚎着,那叫声听着让人心疼。
“你是掉了下来吗?”
紫宇看着小鸟心中动了恻隐之心。两手轻轻的捧起受伤的小鸟,抬头寻找,看到左前方呃第三根竹子顶端较宽松的鸟窝,一个轻身攀附到竹子上,将小鸟轻轻地放回。
鸟窝里还有一只鸟,是成鸟,奇怪的是他看到紫宇上来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再看到紫宇将小鸟放回巢中后,一副疑惑、厌恶的神色,似乎在嫌弃紫宇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紫宇难得发一次善心:“你的孩子掉在地上了,妈妈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谁想到成鸟用头顶着幼鸟,不断地往外顶,要将幼鸟顶出巢穴。
幼鸟在这期间不断惨叫,两支软弱的爪子无力地抓住巢里的树枝,一双翅膀捧着成鸟的头,似乎是在哀求。
可是成鸟没有任何感情,一意孤行,坚持把幼鸟顶出了巢穴。
紫宇无奈,在幼鸟还在空中的时候接住幼鸟,再一次把幼鸟放回巢穴。
结果是成鸟仍然把幼鸟顶出巢穴,而这一次顶出之后,成鸟跳到紫宇头上,对着紫宇的额头狠狠地啄了两下,紫宇吃痛一巴掌将成鸟甩开,成鸟被摔在一根竹子上,哀嚎一声,溅起血花,眼看是活不成了。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要亲手将自己的孩子害死,你怎么会这么残忍?”
面对紫宇的怒骂,成鸟已经断气不能发出声音了。
紫宇气愤不过,觉得这种父母不配当父母。
但就在此时,那只幼鸟竟然扑腾到成鸟身边,小小的头摩挲着成鸟的下颚,幼小的翅膀推了推成鸟没有生气的尸体,在为母亲的死哀悼着。
“你不是不会飞吗?”紫宇看着刚刚还不会飞的幼鸟,被成鸟推下巢穴只能无助的往下落,紫宇看不惯就一直帮它,“难道?成鸟是为了让幼鸟学会飞行才那样做的吗?”
懊恼、后悔、自责,诸多情绪充斥了紫宇内心。
良久,紫宇将成鸟用树叶埋葬,转头走向黎心怜的小屋。
……
时过午时,黎心怜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小憩,灵逍在院子中的阴影处逗弄着小灵儿,小指挠着小灵儿的腹部、翅窝和后颈,把小灵儿逗得欢快地叫。
“哗啦——”屋子前十丈处的一根竹子突然倒下。
“这么嫩的竹子怎么会突然倒了?不对劲。”灵逍自然能感觉到这个异常,“难不成是紫大个?”
灵逍轻轻放下小灵儿,轻身赶至断竹处。
紫宇将这翠竹砍断,只取了顶部一小截,盘腿坐在地上,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握着竹子在地上乱画。
“你来了?”紫宇听到身后竹叶被踩碎的声音,虽然很轻,却还是被听到了,“灵逍,你能保证吗?”
“保证什么?”
“我看得出来,虽然我从小便于怜儿在一起,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但是你来了这几天,我看到了她脸上有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我现在很后悔,要是知道怜儿见到其他人并不会犯病,或许我早就和她相见了。即使你依旧会到这片竹林,也抢不走她。”
其实紫宇误会了,从黎世琛对外宣布黎心怜病逝的时候开始,只有黎世琛和黎心児父女俩,紫荆共三人知道黎心怜的存在,连紫荆的胞弟紫棘都不知道黎心怜还活着,而紫荆也只是知道而已,一样是十年未曾见过黎心児。
后来黎世琛将紫宇带到竹林,才有了第四个人知道,如果黎心怜与紫宇相见,犯病的可能性很大,人体阴阳太过于玄乎,黎心怜若不是韩师业将水心玉抢到手,能不能坚持这么久也说不定。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救怜儿的,只有张老头,所以我将她带走不但可以带她看看外面的景色,还能治好她,你不应该阻拦。”
“治好她吗?”紫宇也想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怜儿在众人面前嬉笑,而不是一个孤孤单单心境近灰的人,每天坐在空旷的竹园中等着死亡,“记住你说的话,若是有一天,你让她遭遇不测,我穷其所有,就算堕入魔道永不超生,也会将你真武搅得天翻地覆。”
“图我画这儿了,记住你的话。”
紫宇将手中的竹子插在地上,拍了拍衣角的尘土,不待灵逍回话,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灵逍一开始只以为紫宇在随便乱花消遣时间,紫宇提醒后才想到过来看看画的是什么:这张图弯弯曲曲的,不过确实一条线由始至终,而线的起点正是那根翠竹。
“这是竹林的地图,是怎么出去的地图?”灵逍将翠竹联想到竹屋,很快知晓了紫宇画这张图的目的,“紫宇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直到此刻,灵逍才认可了紫宇,紫宇这般痴情人值得任何人尊敬。
灵逍将图熟记了三遍,生怕忘掉某个重要的部位,一个时辰后,灵逍确认熟记了地图,迅速奔回竹屋。竹屋内,黎心怜早已醒了过来,与之前的灵逍一样坐在阴影处逗着小灵儿。
“你刚去哪儿了?是不是又去抓竹鼠了?”黎心怜习惯了每天醒来都能看到灵逍,今天却有些反常,原本以为灵逍已经偷偷地离开了竹林,想到又要过上那种与虫鸟对话、向花草倾诉的每天,心里失落之感写满了少女的心,可是看到灵逍又回来了,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找了一个借口佯作生气。
这次,灵逍抓着黎心怜的手,激动非常:“怜儿,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出去?去哪儿?”
“我带出去,离开这片竹林,离开这个关了你十年的竹林,带你去找外面的花草,这个世上不光只有竹子,还有很多参天大树,这个世上,不但只有绿色,有花的粉、叶的枯、山石白、湖水清,带你去北方看大漠孤烟,随你到花海赏千里红绿,好不好?”灵逍愈说愈激动。
“我真的可以出去吗?”黎心怜有些动摇,“可是我走了,爹爹和阿姐会担心的。”
黎心怜又想到自己如果不告而别,最爱自己的两个人一定会担心自己,自己不能再给他们惹麻烦了。
“怜儿,我带你去治病!你的病到真武一定可以治,张老头可是快到九品了,九品可是跟仙人一样,治好你的病还不是手到擒来?你的病好了,黎叔和天医姑娘才能彻底解脱啊。”
“嗯,可是我觉得这还是不好,紫宇哥呢?”
“就是紫宇他让我带你出去的,而且他已经把竹林的地图给我了,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灵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怜儿,你知道自己的病情,难道你真的想接下来的时间里都住在这里聊其一生吗?”
“我?”黎心怜欲言又止,愣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灵逍,让我想想,明天再给你答复好吗?”
灵逍也知道这件事仓促不得,答应下来:“这——好吧。”
这一天,灵逍觉得过得非常慢,他想知道黎心怜的想法。
这一天,紫宇不知从哪里掏出两坛酒,躲在一个山洞里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他想麻痹自己,麻痹自己的心,麻痹掉这五年的感情,麻痹掉自己的灵魂。
这一天,黎心怜又一次难以入睡,住持说的十年之期早已经过去,下一刻死亡她也不会有任何遗憾,真的吗?
何止是没有遗憾,黎心怜的心中被遗憾塞满了,她实在受够了这枯燥的竹林,十年了,三千多个日夜,黎心怜独自一人,不知春夏,不识秋冬,她对着世界充满着渴望。
终于——天亮了——
“吱呀——”竹门被一双素手轻轻推开。
灵逍一夜没眠,当听到这一声响,便知黎心怜醒了过来,第一时间走到跟前,带着希冀的目光:“怜儿?”
“灵逍,我们走吧。”
黎心怜顺从了自己的逆反心理,她想出去,她决定不告而别,她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她希望自己能在辞世之前多看一看人世间的美好,凡尘里的悲伤,她也想知道为人哭、为人笑的感觉。
女人总是伤感的,也是恋旧的。
黎心怜站在竹屋前站了一个时辰,直到整个大地被阳光染上金色,她抓起一个火把,烤干了竹林里的最后一滴露珠,将这间竹屋点燃,冲天的火光燃烧了黎心怜枯萎的十年,燃烧了她过去所有的抑郁。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29351/675195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