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昱此时困于朦胧灰霾间,脚下踩着血水,除开浑身阴寒,他并无其他感受。
这样的噩梦他已不知梦到了多少次,这样朦胧灰霾的境地内,总会有不同年岁的自己在面前闪过。
转身之间,云昱看见曾经垂髫年岁的自己从面前走过,这时的自己正惶恐于双手上骤然出现的燎炏;这也是云昱第一次知晓自己会“自燃”,自己能在火焰中毫发无损。
云昱穿过了眼前垂髫年龄的过往,年幼的自己立刻消逝在身边。
穿过这一个记忆,尽管云昱不知应该去往何方,但他还是未停下脚步,在灰霾中缓缓前行。
没过多久,云昱还遇见了第一次拜见奎相的记忆。
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上下打量不足五岁的云昱,称想见见燎炏。
当时的云昱胆怯又后怕地伸出了右手,燎炏在他的掌心攒动,火光肆意,连日光都黯然失色。
也就是那日,云昱拜奎相为亚父,奎相还问自己想不想坐上父王的王座,受万民敬仰。
云昱也还记得,面对奎相的疑问,当时的自己心思单纯,心里所想的只是希望可以离开破败落寞的禁宫。
他想见到自己的父王问他:为何那么爱自己的母妃,但如此恨自己?
照顾云昱又服侍过母妃的宫人总对他说他很像母妃,人言爱屋及乌,自己怎么就不被父王重视喜爱?
随着云昱走过春夏秋冬,看过太多故事,他方才理解,什么是触景生情因爱生恨。
那些古典中记载的美好,多数是对于是脱离现实的幻影泡沫。
现在的云昱,更倾向于相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论是为功名还是为情谊,归根结底都离不开利。
收回思绪,云昱伸出手想拍拍当初还在惧怕燎原的自己,却在碰到幻影的一刻被拉入了另外的场景;奎相对跪在他面前的云昱恨铁不成钢,不禁呵斥:“诛心,狠心,是你的必经之路。”
这是到了七岁,亚父扔给自己短刀,让自己杀了一直陪伴左右练功朝夕相伴的隐士。
他站在奎相与七岁的自己身边,看着前方的自己跪下给亚父磕头,哭喊着自己做不到。
亚父的脸上写满了很失望,直接拉扯出自己的右手,抽泣的自己来不及反应,便被亚父在其右手掌心划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云昱看到这儿,不由将自己的右手翻开来查看。
右手掌上本该烙印长久的伤疤,因得益于九岁那年遇见玲珑石的治愈,如今手掌心上只剩些老茧与细小的新伤。
紧接着,云昱听到了当初的自己因掌心火辣辣的疼痛而撕心裂肺,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再见这样的情形他依然觉得心悸。
云昱也曾彷徨,尤其在九岁逼宫时,他眼睁睁地目睹自己造就的修罗场,双眼麻木不仁。
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前王后,临死前还在冷笑:“哈哈哈,你也配做王?这双眼睛分明就是妖“
为了这个位置,他血染云锦宫,九岁的自己杀伐果断,心中却愈发怅惘——直到他踏入泠雪殿,见到了玲珑石。
“呼!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声欣喜从云昱身后传来,还不等他转身,便觉身后有人跳起拍上了他的肩膀。
就在拍肩的瞬间,他眼前的回忆与灰霾之景无影无踪,眨眼间便被带入了令他最为放松安心的金色草地。
天空泛着温柔乳白,身边的金草今日却是到了自己胸前高度,多日未见,这些泛着闪光的芒草倒是肆意生长。
云昱转过身,见到了几乎要被芒草淹没的玲珑石。
她似乎自这些金色草丛生出,浑身也散发着朦胧的杏仁黄光芒。
“你怎么在这?不是还在修炼吗?”云昱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我摇了摇头,告知他已经熟睡很久并且丹鸟已归。
“我见你体温有异担心你是不是也消耗过多,就看看你状况如何。你的梦都灰不拉几的,和玄尹搞什么祭祀一样到处都是烟雾,找你都不知道跑了多久。”
我正说着便拉起了他的右手,只是碰到指腹都能感觉到此时的云昱体温已恢复正常;看他精神状况尚可,应是无碍。
可他不太乐意被我握住,还不等我再仔细确认就火速抽回他的手掌,并将双手都背在了身后——这个动作,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前不久兰泽也对我做过相似的动作,我看起来有这么让人厌吗?怎么都躲着我?
“吾没事。你就这样贸然将吾拉到幻境,若外界有异,你是想找人一起死吗?”
他冷着脸微微将头撇到一边不再看我,责备的语气配上他这副神态让我有些懊恼。
本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得到一句感谢,岂料道谢没得,还要被阴阳怪气地责怪。
我没好气地踢了一脚他的膝盖,生怕他听不清楚我说什么,又蹦跳到他侧目的一边,冲他嚷嚷:“你要不是睡得和死鱼一样谁想管你,怎么就摊上你这代当王的,你这么怕死,那你赶紧从这里走开。”
“本王没聋。”他突然将手伸出搭在了我的肩膀,将我牢牢按在原地。
云昱嘴角略微抽搐,右耳经过一番热闹后他又将头扭到了另一边,愣是不正面理会我。
“好心没好报。你在外界体温格外低,若非担心你谁会来找你。”
我拿开云昱压住自己肩膀的手,转头在离他十来步的地方坐下。
我将后背压着没过肩膀高度的松软草丛,两手相合绕过头顶靠在,双手托着后脑勺,眯起眼躺在暖洋洋的草丛。
吹着小风,我也不打算再搭理云昱;这样不领情的古怪,倒是像极了上一代云龙国当权者,不愧是父子,脾气都和咸菜一样。
微风拂过,云昱眼前草浪翻涌,斑斓的金光点缀了乳白色的天空。
置身于此,云昱总会感觉到莫名的愉快。
也不知当年倚仗玲珑石的云坤,为了平复内心不被邪性引诱,是否也会被玲珑石带到此地?
纵使玲珑石厉害,自负嚣张的云坤结局也不尽人意,甚至在云龙国史册中云坤这个名字都不愿意被提及。
既然玲珑石灵力有被损耗的一日,为何魔刀没有?云昱忽感好奇,玄尹谈及魔刀与玲珑石相似,皆非凡物;那为魔刀提供邪能的会是谁?玲珑石的力量来源又是何方?
这个问题让云昱饶有兴趣,他边想边走向躺在草丛中的玄璃。
玲珑石会成为现在的样子是因为供奉在红珊瑚,以及泠雪殿为其开天井引入日月光华,假设玲珑石会因此恢复灵力,甚至产生异变,是否说明魔刀也会有什么变化?
云昱抽茧剥丝,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将已有的讯息事件串联;结合玄尹给自己的书信,云昱如饮醍醐,三界之乱结束说不定对魔界而言又是新的开始。
魔刀的蛰伏只是为了让魔界得到喘息,为其开启下一次战乱养精蓄锐。
玄尹仓促的书信中概括了当年母妃入宫前是元玉山一位能力出众的弟子,善于御火已达灵虚,然不幸遭受魔刀冲击所幸性命无忧却再难抵达灵虚之力。
此番异动没多久,恰逢自己的父王去元玉山避暑,这才遇上了自己的母妃……而后便有了父王对母妃一见钟情,爱护有加不顾朝臣反对和玄尹师尊的抗议执意带入宫中,接着便是天生拥有燎炏的自己出生。
将这些巧合的事件重新梳理,云昱差不多已明白,魔界中最为重要的魔刀,就连智力也要比玲珑石高出不少。
只怕魔刀被元玉山封印之前,它便想好了未来的布局,就连自己的出生应该也是被算计而生。
自己的用处,也许是为了承载魔刀,为它所用吧?
云昱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只要魔刀此番不染血人界将真相告知自己,继续添油加醋地谈及金目预言实则是云坤的谎言;魔刀了解人性善于利用人心,用一连串的冲击,将自己的信念精神摧毁,确实能成为适合魔刀所用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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