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不会怕了,他以为他已经彻底坏掉了。
可是当她倒在他面前,鲜血喷溅而出的时候,他还是茫然的红了眼眶,心脏像是被死死捏住了一般,痛得他浑身痉挛。
外面的声响已经开始停歇了,但是他像是被吓得失去理智一般,卷缩在佛像之下,抖得厉害。
直到被人带走的时候,他都还处在梦魇之中。
在外休整了一个月,一个自称她朋友的人一直在照顾着他,还说要带他回家。
家?
他有一些好笑,她没了,他的家在哪?
他已经没有家了。
在那一个月,他每天晚上都见到了她鲜血凌厉的质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去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蜷缩在阴影之中的他害怕到了极致,他像是又忘记了她教的那些东西,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卑微胆怯的小偷。
像是那次一样,不会有人来救他。
没有人会设身处地,也没有人会真正理解他人的绝望,他被推入深渊,然后被命运堵死了最后一条生路。
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后来救他的那个男人说要把他给带回去,如果他愿意,那里会是他的家。
家?
真是一个可笑的词啊。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说话。
拖她的福,现在他已经学会笑了。
他在外面整整呆了两个月,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晚上都是鲜血淋漓,都是她歇斯底里的质问。
他想,他果真要坏在深渊里面了。
可到了末路的时候,大概是上天又起了一些兴趣,随手给了他一束光。
那个血色又重新蔓延包围上来的夜晚,女孩背着一堆零食小玩意儿,坐在墙头对着他笑得灿烂。
在那个时候,他的世界裂开了一条缝。
从那条缝里面,光洒了进来。
他看到了生机。
从前的他在嘲笑母亲的愚蠢,可到了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和她没有什么两样。
呵,血缘关系到底是奇妙。
在面对着她的时候,他将他所有的卑劣和阴暗都藏了起来,为自己披上一层皮,搅尽心思的去接近她。
春末的时候,她带着他漫山遍野的跑,她说山顶有花,那是老头子最喜欢的东西,前天她才惹得她师父生气,现下去找,大概率是要认错用的。
结果两人到山顶上窜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任何花的痕迹,倒是一同坐在悬崖边,看了很长时间的月亮。
她总是会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有很有活力,明艳得不可思议。
他侧头看着她,心跳声大得他都怕会吓着她。
仲夏的时候,她带着他到一大片鸢尾花之中抓萤火虫。
深秋的季节,又会哄着他帮忙放风,去将她师父宝贝得不得了的西域果子给偷回来,然后在怒吼之中拉着他狂笑着逃跑。
初冬的时候,她会裹得像是一个团子,鼓鼓囊囊的带着自己养的那只猫在雪中狂奔。
明明寒风凌冽的时节,她却总是会跑得满头大汗。
而他会笑着看着她,克制的帮她擦干净所有的细汗。
这样的亲昵让他上瘾,他甚至有些嫉妒那些沾染她肌肤的丝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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