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晟替新帝做了决定。
她只是一个刚过双十年华的女子,命运让她背负如此多不属于她该承受的厄运,如今也到了她卸下重担,归还政权,回归本心的时候了。
如果新帝自己舍不得,燕晟决定要为了天下,让新帝回到她最初的位置。
原本燕晟周边都是新帝的眼睛,他几乎不可能在新帝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新帝不准许的事情。
然而碰巧的是,新帝又得了风寒,病倒了。
说实话,殷承钰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健朗,风寒卧床都是家常便饭。
燕晟与新帝正处于单方面赌气阶段,也就没把新帝的病放在心上,反而借着新帝病倒期间的权利裂缝,按照杨镇请求,将一封保释书递到边将手中。
可燕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封不痛不痒的保释书,在他的师相杨镇手里能翻出多大的浪花,甚至惊动病中的新帝带病来他的府上走一趟。
距离上一次新帝幸燕府,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月,相比两人情浓意蜜时,新帝三天两头就往燕府上跑,新帝这么久未来,都算得上燕晟色衰而爱驰。
然而这一次,新帝不是与燕晟谈感情来的,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燕晟俯跪在帝王车架前许久都没等来那声“平身”,直到青砖的凉气渗入骨头,痛的燕晟不得不低头开口问道:“敢问陛下寻臣何事?”
新帝没有露面,只是将一本奏疏丢到燕晟脸上。
这是大同新任镇守太监郑卓的急报:杨镇出关了,是燕晟一封书信条分缕析地向大同守将分析关押杨老先生的坏处与太上皇归国的好处,恩威并施地劝说边将放走杨老先生,甚至还资助老先生一些盘缠……
新帝沙哑而平静的声音说道:“阁臣与边将勾结,这是谋反的大罪。”
谋反的罪名太大,燕晟也背负不起,然而更让燕晟心底发毛的是新帝的平静。
新帝在燕晟面前曾暴跳如雷、打诨插科、娇憨示弱甚至胡搅蛮缠,活灵活现得像个小娘子,可如今燕晟好似大梦初醒,他面对的是大梁说一不二的帝王,而帝王不会饶恕“叛主”的罪名。
燕晟无话可说。
仅仅隔着一道车帘,一人端坐车上,一人叩首在尘埃里,两人阶级的鸿沟具现,曾经那些粉饰太平都抵不过一次君臣对峙。
沉默被新帝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打破。
新帝这一次,病得很重。
早在做祁王的时候,殷承钰被陛下猜疑灌酒,就伤了根本;之后为了赢取陛下的信任,一直在权利的刀尖上跳舞,忧思过度,从未静下心来养身体;终于熬到摄政之权,却又是一个空架子,殚精竭虑不说,还碰上一个千载难遇的土木败仗;背着这样的烂篓子,这一路京师保卫战打下来,殷承钰比燕晟更为消瘦。
想到这里,燕晟硬起来的心忽然就软了。
可贪恋权利有错吗?燕晟敢说自己不贪恋吗?!
殷承钰也在想,她是如何与燕晟走到今天这地步的?!
战后她疯狂敛权,在前朝与老臣斗,立志改革、清除“蛀虫”;在后宫与太后斗,废除皇后、扶立赵贞儿,甚至还要与天灾斗,这一切都让新帝心力憔悴,忽视燕晟内心的想法。
但她心中太不安了。
她不知道自己放下权利还能否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殷承钰把对燕晟的所有指控都吞下,连同自己暴露脆弱的咳嗽,只留下一句与燕晟恩断义绝的话。
“朕不杀贤士,你走吧。”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29430/10541840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