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钰没有言语,只凭这一句空话,她不可能动容。
郑卓试探地瞥了瞥祁王的神色,咬了咬唇,轻声问道:“王爷可知,奴也是大同的人。”
殷承钰诧异道“哦?”
郑卓叩首道:“奴早就听过许赓将军的大名,也曾想过像将军一般沙场杀敌,报效皇恩,然而五年前,奴的家人均丧命瓦刺之手,正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之时,郭赓郭公公收留了奴,认了奴为干儿子,并将奴推荐入东厂。”
殷承钰上下打量着郑卓,郑卓将自己的身世坦白托出,肯定是怀着投诚的心思,她是否要接收这份诚意?
郑卓再叩首道:“奴为报郭公公救助之恩,在曾东厂也助纣为虐,做过不少错事,但奴有幸入王府,在王爷身边耳濡目染,才知何为正道,只觉自己如腌臜孑孓,不敢妄想王爷青眼。可王爷以真心待奴……”
郑卓垂着头,双拳紧握,双肩一耸一耸,无声哽咽。
殷承钰弯腰抬起郑卓的下巴,但郑卓却大胆地抓住祁王的手,竭尽全力不抬起头来,不让祁王看到他涕泗横流的丑态。
郑卓无声抽噎片刻,终于说出来到:“奴愿为殿下舍生忘死,结草衔环,也不足以报答王爷再造之恩。”
这类投诚的话,殷承钰听得太多了。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郑卓说的的确算上真心,殷承钰叹了一口气,抽回自己的手道:“起来吧。”
郑卓两下用衣袖将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垂头起身,躬身道:“奴如今看仇敌之子近在眼前,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奴别无所能,只想为王爷的大计略尽绵薄之力。”
殷承钰捧着茶水,悠悠道:“本王信你。”
郑卓喜出望外,刚要抬头偷瞄祁王的神情,殷承钰又说道:“三年前大军轮换,留在京师的不会只有许将军一人。”
祁王的画外音,郑卓心领神会道:“奴知道,锦衣卫千户于斌也曾在孙敬将军手下行事。”
殷承钰点点头。
于斌这个名字熟得很,应该就是中秋那日拦下瓦剌正使,并且他的背影与先帝极为相似……
殷承钰放下茶水道:“郑卓,本王知道你对小王子入住王府心有不满,但你暂时不可以动他!”
小王子是瓦刺与大梁谈判的关键。
前些时日,借着西南大捷,陛下与脱脱不花的谈判:陛下许诺大汗的使者,只要脱脱不花与也先开战,大梁必定会在与大汗的马市中让利,同时还会扣留也先的小王子为人质。双方谈妥,脱脱不花的使臣悄无声息地事先溜回瓦刺。只要瓦刺内部打起来,大梁就可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所以说,只要小王子还留在大梁,也先的使臣就不会放心离开,这样脱脱不花的使臣将陛下的条件带给大汗,这件事太师也先才会毫无防备,被脱脱不花打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也先被脱脱不花打败,陛下便会掉过头来封小王子为欢颜侯,扶植也先;如果脱脱不花打不过也先,陛下也回拿小王子做人质,威胁也先退一步。
小王子在陛下手中,也先与脱脱不花都得不到好处。只有瓦刺一直分裂,大梁才能安宁,如果瓦刺拧成一条绳,肯定会南下攻打大梁,大梁就无宁日。
所以小王子的安危,至关重要。
殷承钰叹口气,轻轻拍打郑卓的后背,劝解道:“‘忍’字就是插在心头的一把刀,难肯定是难,然而能忍住的人,才有后来。你是要做冠军侯的人,今日忍不过,何谈明日?”
说起冠军侯,郑卓惊讶地抬起头,他没想到殿下还记得。
“不过,”祁王话锋一转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拿小王子练练拳脚也不是不可。”
郑卓诧异地抬头,看到祁王嘴角狡黠的笑容,心头微微一跳,继而心底一暖,纳头就拜,领了祁王的好意。
殷承钰淡淡点头,至此,郑卓终于被她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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