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以为,海的故国只是鲛人的故乡,却不知道大海其实是一切生命的归途,也是天下生灵的去路。
“在海国复生,就要听从海的召唤。”这声音异常沉稳,却听不出年纪,仿佛远古的流言,又似狼烟般缭绕。
白色的烟流曲曲叠叠回环着升腾,沿着闪闪发光的水晶檐壁悄然流散,消融在宫殿之外的海波里。海波聚拢在晶莹的墙体外围,非但没能侵袭反而将它显得熠熠生辉。拱形的城堡如同巨大的扇贝,吐育着的珍珠交由这个声音抛光。因为,这是海国大司祭的作品。
“大司祭,”头戴青冠的少年祭司拘梦走上前来,双手一福,“已经准备妥当。”
这看不出年岁的男子脱下玄色的外袍,双手轻轻一托,黑金色的光芒便将台前的珊瑚床笼罩起来,他低吟着祝颂,表示这场生人献祭已经结束,从此以后,那具躯体就要听从海国的旨意了。
黑袍之下是一身碧蓝的皇绡,这是海国王室与大司祭的专属贡品,由四方贵族织造进献。男子抚了抚授带,一个咒语便换了装束,变了妆容。
“大司祭,圣女在复生营照料,应该很快就到了,您要再等一等吗?”拘梦将简便的行囊小心翼翼递给眼前人。
“不必了,回音螺会将我的行程一一告知,扇羽镜的映像她一看便知,江宁要变天了,我需要提前遴选,有时候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可能有千军万马之效,就看我们怎样将之变作利刃了……”话音尚未落下,男子已然遁形。
少年祭司拘梦早已习惯大祭司来无影去无踪的习性,毕竟学贯古今,海国法师都望尘莫及。这些年来关于大司祭最神乎其神的传闻莫过于他从人族对鲛族所下的骨毒中幸存并且复原,一跃成为前任大司祭首席高徒与惟一传人,修习了浩如烟海的海国典籍,通读了中原医典与宗学,既能在大海唯我独尊又能在陆上游刃有余,还能避开毒沟在海陆边缘来去自由。
要是这样的大司祭将来驾鹤西去,忠骨变作长明灯,那岂不真要千古长存了?那简直是海国镇国之宝啊!
水晶宫外袭来一阵飓流,明明没有打在拘梦身上,却还是叫他浑身打了个冷颤,“罪过罪过,该不会大司祭还会隔空读心术吧……”
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弟子知错,这就面壁思过……拘梦悻悻跪倒在地,面朝内墙,寻思着大司祭可千万别感应到,否则自己这无意识一闪而逝的大不敬恐怕会卸了自己这颗脑袋。尽管明知大司祭不会轻易处罚同族,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青冠,青冠在,脑袋也在。
深蓝色的海面漂浮着一艘货帆,帆船三层载着客商与监工,甲板侧围,一个白衣男子凝视着海港的方向,绣着云纹的袍角猎风而起。碧海之上,波光粼粼,碧海之下,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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