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沉画嘱咐车夫抄近道直奔码头,为的是追赶并通知她姐夫协同大人。她自己走的则是另一条小道,以前越家的明公子带她出游,曾经途径此地。她没有径直前往码头,因为她估算了时间,倘若常氏被放出之后即刻便坐船离开,那么此时已然无法追上,只能等将来府衙出具海捕文书了。不过,依照常氏的性子,应当会在离开之前先行祭拜阿姊,然后乘船沿江东行。如若他有事耽搁,那么姐夫在码头下游应该能够寻到常氏;如若他行事较快,那么此时此刻他应当是行在水中央,寻找某个靠岸的渡口。
天色已晚,虽说月夜行舟也无妨,不过对于常氏来说恐怕不行,他需要离舟休息。他曾长年在海上打拼厮杀,随后又被羁押受刑,因为拒不认罪而且证据不足才不了了之,很快又因偷窃罪被捕入狱,皮肉之伤不打紧,要命的是内伤,湿寒与潮热持续不断侵袭他那本就虚弱的身体,这些年来的凄惨境遇也必定使他肝气郁结,更加雪上加霜。虞沉画记得,当年邻里传闻李氏贞烈,还说她为了照顾体弱的弟弟,嫁给丈夫三年无所出,由此可见,常氏的身体是真的很差。想来他会在夜间靠岸歇息,所以她需要的是选定折中的渡口,如果足够幸运,或许能够在中途拦下他,当然,如果撞见她和她姐夫海协同,那可能真就是他的不幸了。
虞沉画随手将袖间那枚玉符抽出,拴在发髻之上,这种戴法显眼夺目。
夜深了,江风习习,渔火零星。汀兰渡口,一轻舟缓缓靠岸。渔夫头戴笠帽,手秉烛灯,下了船。他看向远处,有简易的篷宿,却直觉地选择了反方向,在岸林脚下斜靠而卧。
一阵嘶鸣趁着拂晓打破了长夜的寂静。虞沉画将马儿拴在桥栈侧面。她朝四周看了看,岸边错落停靠着几艘客船,有船家甫下了水,准备接晨渡之客。渔船在这小渡口倒是不多,她很快便锁定了目标,然后找了旁边的船家,付了定金,说是要等家人汇合一同行进。
要看天意,虞沉画坐在船前这样想着,她在等待渔夫的到来。她相信,常氏必定独行,沿途到海最方便的法子莫过于扮作散户渔民。
不多时,一个瘦弱的笠帽男子进入了她的视线,而这个发髻间别着玉符的女子也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定睛在她身上,聚焦在她额头。
“这位哥哥,小女身上可有新奇之物,为何如此看我?”
渔夫愣了愣,没想到这女孩会这样讲话,好在他反应得够快,“在下被姑娘容貌所吸引,”他顿了顿,继续道:“姑娘发髻上的头饰真好看。”
“你说的是这个东西吗?”虞沉画取下玉符,环在手中,“听阿姊说,这叫玉符,可以避灾。”
“阿姊……?”渔夫的神情有些茫然。
“哥哥是在问我阿姊吗?说来也是奇妙,这玉符,我阿姊曾经丢失过,后来物归原主了,于是她便将它转赠给我了,她告诉我,亲姊妹间心意相通,玉符为证。”虞沉画露出小女孩天真的笑容,仿佛在向船对面的人说:快来看看我这宝物吧。
渔夫纵身一跃,跳进了客船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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