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上
夜已极深,我沉浸在魏明的故事中不能自拔,连车窗外的黑夜都不敢多看一眼,就好像这城市里的某个角落,也藏匿着某个充满仇恨的鬼影。
我问魏明:“我……我上课时没认真听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听着好像还挺苦大仇深的?我说魏子,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这是《汤誓》中的一句话,说的是夏朝末年时,当时的国君夏桀暴戾残忍,又以天上的太阳自居,认为是自己惠泽天下的万民之主。于是夏朝的百姓便指着天上的太阳说,即使你是天上的太阳,我们也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这么说,你见到的那些鬼影是夏朝人?等等,你刚才不是说他们是商朝的人吗!”
“……我说你这人脑子怎么这么死?他们是商朝人,用的夏朝典故而已。所指的太阳,也是别的对象。”
“所以他们真的是鬼?”
魏明神色复杂,良久之后,他才道:“如果说,你把鬼定义为人死后,依然以某种形式存在的自我意识,确实可以这么说吧,但其实事情也不是你以为的这么简单。你……还是先等我说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魏明又继续说回他在槐仙岭古墓的经历。他昏迷后再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墓室外的门洞附近,外套的拉链已经被人拉开,身上冒出的汗已经结成了浆泥,口中残留着一股呛人的药味。然后,才看见了惊慌失措的秘书静雯,还有陈总那张眉头紧皱的脸。
见他醒转过来,陈总象征性的关心了他一阵,问有没有舒服一些,然后才追问道:“你看到了什么?那姓黄的在哪里?”
陈总提起黄大师时的语气,急切又焦躁,还带着一丝恨意。魏明喝了一口水,才断断续续把整个经过一五一十全说给了陈总。陈总听得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惊惧交加,咬牙切齿。
想到这里,魏明又反问陈总,问他黄大师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历,大槐树和转世仙又是怎么回事。可陈总却沉着个脸不说话,阴恻恻的瞥了他一眼,显然是不太愿意说。
眼见气氛尴尬,他只好转移话题,又忙问冬瓜和老马在哪里。一说起冬瓜,陈总就气不打一处来:“冬瓜?他已经死了。”
抬头一看,冬瓜的尸体就平躺放在甬道口附近,另一头挨着惊吓过度的老马,那张敦实的脸上七窍流血,满是惊骇之情,已经没了呼吸。原本萎靡的老马看到他醒来,顿时也来了精神:“哎哟,后生你可算是醒了,真急死我了哩,还好你没事。”
原来,就在刚才他们跟着黄大师去看棺椁时,冬瓜先前扔在墓室里的照明棒不知怎么的忽然黑了。陈总先叫了几声,然后连着往里头扔了好几支,没想到还没落地就全都灭了。等终于有一支照明棒再亮时,冬瓜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魏明一个人趴在棺椁的另一头,正对着那个洞昏了过去。
魏明又问老马在干什么。老马老脸一红,吞吞吐吐的说自己见照明棒黑了,就想回那些放着陪葬品的墓龛,再去找几件宝贝来。他又说,自己才刚一靠近那些墓龛,又听见那些怪声,想起黄大师说的那些话,顿时吓得跟鬼压床似的,动弹不得。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黄大师已经不见了,陈总他们也冲了进来。
一旁的赵老驴听得面色如土,一拍大腿,喃喃道:“这是中了邪啦,得罪转世仙了啦!完啦,这回要死在这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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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总本来就一直绷着张脸,看赵老驴在这动摇军心,连声大骂:“个驴日的,他是个屁神仙?就算神仙,也吃不住枪子!把我们当闷怂耍!老子今天要是不弄死这么个贼娃子,老子不姓陈!”
这头豪言壮语说了,气也撒了,可先不说能不能斗得过黄大师,他们连黄大师到哪去了都没个头绪。要说起来,这墓室只有一条甬道通往外面,都被陈总和他的人层层把守,人总不能凭空消失,那他到底去了哪里?
魏明又问杨哥,这墓室里地面上有没有什么活板门之类。杨哥摇摇头,说这一早就找过了,这里地面都是土石,根本就没有什么活动门板,更别提什么地道了。
他又想起刚才在石椁洞附近的奇怪经历,心中忽然生出个想法,说:“你们说,这个黄大师,是躲到这个棺椁里了?”
陈总奇道:“但这石椁里头,不是应该埋着一目鬼眼吗?如果这姓黄的真能的进去,那神通岂不是早就归了他?”
魏明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陈总啊,这些说法,可能都是他给我们做得戏。你记得之前咱们在这里做得那一次甲骨占卜吗?我当时弄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选这种最落后的占卜方式。其实说到底,自古以来,就数这种甲骨占卜最好动手脚,方便他装神弄鬼,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在他算计内。”
陈总又说:“好,你这一段说的的确有道理。但那石椁盖子少说几百斤重,更别说外面还有几圈大铜链子捆着,姓黄的怎么可能偷偷摸摸打开进去,不弄出一点动静?”
“不一定是他自己搬开的,也可能是他操纵冬瓜搬开的,里头可能有什么机关诀窍。再说,这个黄大师不是什么……就什么转世仙吗?”话一出口,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真的考虑怪力乱神的存在,可能性未免也太多了。
但如果不是这样,他又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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