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虚影的求生欲，是真的强。
准确地说。
他是真的怂。
见到李敬与江旖旎御空而来，他顶天立地的庞大身躯迅速缩小到一个正常人的身高，化为一名面相清秀的青年凌空跪在那里。
眼瞅着自己尚未接近巨人虚影便有此变化，李敬不经意间“啧”了声，各种欲求不满。
眼看干死这莫名被炸出来的虚影就能九境了，人求生欲强到这种地步，他不好说再下手。
真要为了升级盲目出手，他跟邪道修行者又有什么区别？
原则，李敬一直都有。
江旖旎瞅着现身时称得上不可一世的巨人虚影怂到这地步，亦是面色古怪。
来到青年虚影近前，李敬与江旖旎先是往地下看了一眼。
被大狙一炮轰平的山包下方，显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坑。
单纯爆炸，不至于炸成这德行。
毕竟李敬那一枪是平射并非自上而下对着地面，炸出一個坑很正常，但不至于炸得那么深。
显而易见。
深不见底的黑坑原本就存在，只不过原先是被山包与地面给掩埋遮蔽了。
从高处往下看，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
这坑显然不是一般的深。
双双收回视线，二人无声对视一眼，李敬望向凌空跪倒低眉垂眼苟到不行的青年虚影，越看越不爽之余，淡然开口。
“所以，你是什么东西？幽冥恶兽？”
迎上询问，青年虚影微微一愣，抬眼道。
“在下不知前辈口中的幽冥恶兽是什么，不过我想前辈你应该看得出来，在下如今只是一缕残魂。”
残魂？
李敬愣神。
江旖旎亦是皱起了眉。
灵魂，这一概念现世一直都有。
残魂的概念，自然也有。
只不过至今为止，有关层面上始终没有科学依据。
在仙学中，灵魂长久以来倒是有被默认为是个人元神的代称。
这是龙宇正统仙道特有概念。
所谓正统仙道，在遥远的过去亦被成为“神修”。
一方面正统仙道主攻元神。
另一方面按照可考究的古籍记载，正统仙道从入门到结婴再到演化元神，本质是在以灵魂为根基修行。
说通俗点。
正统仙道修行者结成的元婴便是灵魂蜕变而来，更上一层便是演化元神可以达到元神出窍的程度，这一层次过去也被称为灵神离体。
在古籍中有记载。
一些强大的上古修行者可在肉身损坏甚至自身死亡之后，元神离体以一缕残魂的方式存在于世间很久很久，直至残余的能量消耗殆尽。
但这于现世修行者而言，仅仅只是传说。
达到六境化神，若在遭遇大变临死前元神逃遁出去，倒是确实可以苟活一段时间。
甚至依靠某些比较邪门秘法夺舍，占据旁人的身躯继续存活。
但以残魂的形式长久存在于世间这种事，并不存在。
没有了躯体的元神，至多只能存在七天。
学者们曾有推测，这与龙宇文明中人死后的“头七”存在一定联系。
眼前青年虚影绝对不是死了仅仅七天那么简单。
不谈别的。
方才李敬提及“幽冥恶兽”时，其一脸迷茫明显不知道有这般存在。
这位，妥妥是个天圣境不世出的老古董。
可能在天魔入侵之前他就已经挂了不知道多少年。
他……
当真是一缕残魂？
李敬皱眉之余，心念一动，双眸转变成金色。
真视之眼。
开。
这一眼看过去，他顿时面色古怪了起来。
极端bug的真视之眼，可叫他看透一切事物的本质。
此刻看过去。
青年虚影并非幽冥恶兽，确实一缕残魂。
准确地说。
他是一个残缺的九境元神，状态极端虚弱。
在真视之眼的窥视下，李敬更有定论。
如无意外，再有不超过三年，青年虚影便会消散泯然世间。
李敬当即便对青年虚影来了兴趣。
在真视之眼窥视下，青年虚影残缺的元神姿态与他们正统修行者大致没差，但在构成他的元神力量中存在一丝并非灵气也非仙灵之息的清气。
很明显。
这股清气是其元神能作为残魂久存于世间的秘密。
他修炼的，无疑是正统仙道。
但与龙宇的正统仙道绝对有很大不同，甚至跟曾在大夏流传的正统仙道也有不小的差别。
正有思绪，一旁江旖旎瞥见他双眸转变成金色，异样出声。
“李敬，你的眼睛……”
“别多想，我的眼睛这般只是修为提升后天眼术蜕变带来的变化。”
李敬低语回应。
江旖旎闻言一呆。
李敬会天眼术，她是知道的。
天眼术有自成长性，她也知道。
可她不知道天眼术还会产生蜕变。
美目扑闪了两下，江旖旎无声点头。
这种事，李敬不会骗她。
姑且就当是他的天眼术蜕变了好了……
某人已达到她只能仰望的高度，她也没能力去求证。
八境，现世存在不少。
可这层次，不是随便人都能接触到的。
只有天知道，除了李敬以外是否还有其他八境修炼了天眼术，她能找谁去求证？
这边。
李敬注目青年虚影。
“你方才口中提到的清源仙宫是？”
“是在下生前的宗门遗地。”
青年虚影老实回应，而后又是一板一眼着说道。
“如果在下没记错数，仙宫覆灭至今已有十万年之久。”
十万年！？
李敬瞪眼。
江旖旎则是倒吸了一口气。
如果这青年虚影不是扯淡，他曾所在的清源仙宫比现世有记载的“远古”都要久远。
硬要说。
这其实不值得惊讶。
像在重元圣境里苟活的古神遗民，若是追溯其时代恐怕绝不仅仅只有十万年那么简单。
在其他秘境中发现的智慧异类，存在时间也至少都是万年起步。
但他们，终究是异类。
相对于那些在秘境空间里苟活了几万年，天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存在的异类，古人类痕迹虽时有出现，但普遍比较晚且落后。
此刻他们眼前的青年虚影生前毋庸置疑是一个人，且是一个极为强大的正统仙道修行者。
这消息若扔到现世去，妥妥是个重磅新闻。
在十万年以前的蓝星，人类还只是跟猴子区别不大的智人，经过后世演化才真正成为人类。
秉持着确认一番的态度，李敬出声。
“你生前可是人类？”
“人类？”
青年虚影呆了呆，随后像是领会了什么，道。
“在下生前自然是人，只不过当时的人自称是人族，并非人类。”
李敬闻言挑眉，侧首给予江旖旎传音。
“我这一炮貌似不小心轰出了一个只在神话里存在的‘上古修士’，说不准我们有机会取得同样只在神话里存在的上古修炼法。”
得此传音，江旖旎神色怪异。
上古修士，这真就是神话。
上古修炼法，更是近乎是近代人的臆想。
没有丝毫依据可证明其曾存在。
关键蓝星的人类文明演化史就只有那么长，再往前是属于恐龙等史前生物的时代。
什么上古洪荒，于现代人看来基本是扯淡。
然而眼前青年虚影的存在，让一切看起来不是那么扯淡了。
上古时代，似乎真的曾经存在过……
历史长河的断层吗？
江旖旎心生思绪。
人类历史曾经有过断层，导致曾经一度昌盛的人类文明历史陷落，将时代彻底割裂。
这一假设，不知多少年前便有历史学家与古代文明学家提出过，只是至今没被证实，他们的依据也仅只是流传于世间的种种神话。
红唇轻抿，江旖旎悄然给予李敬传音。
“这残魂瞧着不是一般的怂，唬人是你的强项，你试试能不能把他的修炼法唬出来？”
李敬得到传音点了点头，望向青年虚影。
“你的宗门已覆灭了十万年之久，传承显然已经断了。不过你还‘活’着，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的宗门传承可以继续流传下去，你可愿意将宗门传承交付于我？”
青年虚影闻声抬头。
求生欲空前强烈的他一改怂包的模样认真审视李敬了片刻，而后又定睛看了看江旖旎，道。
“实话不瞒前辈，在下的残魂并不完整，多年以来更是持续衰弱如今连苟延残喘都称不上，要不了多久便会消亡。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只依稀记得宗门覆灭与西方教有关。在下唯一铭记在心的只有自身残存于世的任务，在有朝一日仙宫问世后寻一有缘人延续仙宫传承。”
正儿八经道出这么一番话语，青年虚影话锋一转。
“但很可惜，不论前辈还是这位仙子都并非是我仙宫的有缘人。事实上，如今也还不到仙宫问世的时候。在我残缺的记忆中有记得，仙宫祖师早在宗门覆灭之前便已推演到大难降临，并演算到了有缘人何时会出现。按照推演，脚下这片大地近日会有改变整个历史走向的变故发生，一月以后初步走上正轨时，有缘人才会出现，届时仙宫问世。”
听着青年虚影这么一通讲述，李敬与江旖旎面面相觑。
啥推演不推演的，他们当然不信。
十万年以前的人，能算到十万年以后的事？
偏偏眼前他们不得不信。
不说青年虚影来自十万年以前已经足够扯淡，这仙宫祖师的推演真他喵有点准……
会改变大夏的历史走向的变故，可不就是最近几天发生？
李敬本人便是始作俑者。
然后这个一月以后，也很讲究。
按照大夏的习俗。
皇帝驾崩，如有指定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正常会吊唁先皇一月，礼成之后再登基称帝。
抛开习俗。
夏芊芊在被李敬指定之后，大夏继续混乱个把月是必然的结果。
有龙宇与北方神国协助，在一月里初步走上正轨不是问题。
接着是更重要的一点。
一月之后再要不了多久，现世势力便会因为秘境通道关闭时间接近，开始逐步退出天圣境。
倘若仙宫在那时候问世。
现世人多半掺和不进来……
回过头来。
瞧青年虚影方才仔细审视两人的姿态，似乎有缘人是什么特征又是什么身份也有被推演出来。
这事……
不是一般的邪乎。
“李敬，要不这茬还算了？”
江旖旎传音过来，而后再次传音。
“这清源仙宫古怪得很，且显然有选择大夏人作为传承的继承者的盘算。此类神怪之事，我们可以不信，但不可以不敬。”
得到这般传音，李敬莞尔。
江旖旎跟他一样，是典型的无神论者。
她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遇见神怪之事，可以不信但最好不要不敬。
换在自身还弱小时，李敬说不准也是这么个态度。
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新神、天魔，他都干过了。
甚至跟大世界的天道意志互相打过问号，一个覆灭了十万年的清源仙宫算什么？
这仙宫传承，他李敬要了又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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