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回到座位上时《小记者报》果然已拿在班主任手中,但她没有要马上读的意思,而是径直走向了讲台,让全班同学退到教室的最后去按高矮顺序站好,看来是要重新排座位了。
瑞雪倒是无所谓和谁同桌,她个子矮,总归是坐第一排,上学期的同桌是一个比她还矮小的男孩子,期末考试前和女生打架打输了,他的父母觉得十分丢人,考完试便立刻办理了转学。新学期班级里倒是出现了七八张新面孔,她也暂时没有兴趣关注,只有班主任卷在手中那张报纸,每发出一丝细碎的响动,便像是在她的心眼儿里摩擦了一番。
“王瑞雪,第一排,左边第三个。”
“王笑染,第一排,左边第四个。”
还是原来的座位,瑞雪不慌不忙地坐下,把父亲带回来的西瓜文具盒小心地放在桌面上,想到新书还没有发,课也要明天才开始上,又仔细地放回了书包里。同学仓促还给她的寒假作业被塞得有些皱巴巴,她放在桌上,不断用手去平整纸张的纹路,眼睛依然没有离开班主任手里那张报纸半秒。
“你还记得我吗?”新来的同桌皮肤晒得有些黑,不同于其他同学整齐的马尾、麻花辫,她柔软的头发散在肩膀上,说话声音明亮而急促,眼睛不大却神采炯炯。
“不记得了,你认识我?”
“我们见过呀!在沿江公园,我以为你是个男娃儿,你说你要来找我捞鱼,还想得起不嘛?”一急之下说出了方言,笑染立马捂住了嘴。
“啊!是你!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没有来!”
“我爸妈离婚了,我妈带我去外地,后来没过多久她没钱了,也没找到工作,又把我扔回来给我外婆。”
瑞雪被眼前这个女孩子大大地震住了,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把视线离开黎小夏和她那张该死的报纸。“离婚”“扔给外婆”这样的词语由一个小学生如此毫无保留地脱口而出,着实超出了她作为同龄人的认知。瑞雪无法不把这些词语和无助大哭的小孩、蹒跚糊口的老人联系在一起。当然,还有她可怜的阿润哥,成年礼便是精神崩溃的母亲和从此失去一切联系的父亲。
“那,那你的阿……外婆能照顾你吗?”
“能,当然能。我也能照顾外婆,我们一直互相照顾。”
“噢。”
瑞雪不知该如何进行接下来的对话,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伤害笑染的事一样,她只得不安地移开了目光。班主任手中的报纸再次晃进了她的心里,每用来指一下某个座位,她的心里就扑通地跳出一个小人,它们像沙丁鱼一样越来越拥挤,对着瑞雪大声咆哮:“快去夺下,告诉大家那是你的!”
“看什么呢?一直盯着看。”
“报纸。”
“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有寒假作业的答案吗?”笑染笑眯眯地戳了她一下。
“那篇作文是我写的。”
“哪篇?”
“黎小夏。”
全班同学已入座完毕,班主任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在讲台上摊开了报纸。
“这个寒假,有的同学,连最基本的寒假作业都没有做完。但有的同学,在寒假期间也在自觉学习,还在市里的《小记者报》上发表了自己的作文。下面,我把这篇作文念给大家听一下,作文的题目叫《夕阳下的山林》。今天的晚霞格外……”
“曹老师。”旁边的女孩突然站了起来,全班都把目光投向了这张陌生的新面孔。
“这是……新同学王笑染。”班主任说完,随即把头转向她:“王笑染同学,以后说话要举手,老师示意你可以说话才可以说,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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