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明白,月儿经历了外面的几天,人已经变了,回到跟过去一样是绝无可能。他要的就是月儿表面上的回归,只要表面上和好了,再哄着哄着就真的好了。至于感情,两个人天天在一起,总有她死心塌地归顺的那天。
天黑了,月儿心猿意马的用了晚饭,就在卧房里出神。这一天如同过山车,本来想让四爷对自己或杀或撵,结果为了周幼权变成了她向四爷发愿立誓表忠心。命运可能真就是个笑话。
四爷进来了,许是在旁屋洗过了澡,披着一件黑缎面睡袍,腰带松松地拖着,蹙眉抽着烟进来。
虽然月儿刚才那番哭诉撒娇,四爷就坡下驴表示相信月儿跟周幼权是清白的,但事情还没有完全过去。
“这张画到底是谁?”四爷拿着密斯特鸿的像问月儿。
“赵丹。”月儿一口咬定。
“嗬,赵丹。”赵丹和这个眉深目邃的长相差着十万八千里。
四爷也不往下问,也不威胁。静静地抽他的雪茄。
他闲庭信步的时候往往是大开杀戒的时候,月儿紧张了,“四爷,周幼权能不能放了?”
“这不需要你过问!他是逆党分子你知道不知道!”他说着摁灭雪茄。
月儿难辨他脸色,试探着说:“四爷,现在有许多学生以为参加革命或者党派就是一种爱国,其实至多就是发发传单喊喊口号,根本就谈不上fd,更何况周幼权他才十几岁……”
四爷看着她,看得她胆怯,但如果不辩解,周幼权二罪并罚,不晓得要被四爷怎样凌迟。
“四爷,虽然我帮了周幼权,但反过来说,这些日子要不是有他,要不是有他住的那个地方,我四处漂泊,恐怕早就……恐怕遇上拆白党都是轻的。其实我俩是互救了的,而且,我虽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这种操守我还是有的,我……”
“你过来!”四爷打断了她。
她一愣。
“过来!”
她不想过去,不想和四爷在一起,但此时她是在求情,有什么主动权。
她不情愿地过去了,四爷说:“打开梳妆台下边那扇门。”。
月儿不解,但她只好照做,打开那扇门后,里边原本放着她的一只梳头匣子,现在却是一只医药箱。
“别愣着了,拿出来。”月儿这时才听出,四爷的声音竟然有点虚弱,他正拉开睡袍领,露出胸口。那里用纱布严严实实地包扎着,有血正从纱布隐隐渗出。
月儿一怔。
“别吱声,换药。”四爷显然在忍着,他换了一个方便月儿拆纱布的角度重新坐了。
月儿也不再多问了,她平日里凡事都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但真正做起事情来,脑筋和手脚都相当伶俐。
纱布很快打开了,血肉模糊,伤口明显是枪伤,而且距离心脏不足二公分,危险至极。
“什么时候伤的?”她迅速换药。
“三天前。”
但月儿看出伤口没有经过专业处置,或者说也是专业处置过的,但……
“谁取的弹头,为什么这样潦草?”
“我自己!”
月儿意外,以至于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月儿,四爷差点就见不到你!”这一句,他说得轻,眼中却动了情。
原来,月儿出走的这些天,四爷不仅派出大量兵力四处设卡巡逻,有时候他自己也会着便衣独自去黑渡口或者其他三教九流之地,不分白天黑夜,说走就走,而这个伤就是三天前的后半夜在青浦附近的野渡口被打了黑枪。
好在后来脱身了,但他不能告诉属下,否则就算罗副官不能强行将他送往医院,也会被闻讯而来的母亲送往医院,但月儿找不到他怎么能离开岗位,任何人他都信不过,因为任何人都认为只不过是个姨太太,犯得上下大力气找吗?
所以他脱险后没有回57号,而是趁听差老妈子不注意潜回公馆,自己咬牙取出子弹并进行了包扎……
四爷把这个过程讲得轻描淡写,但月儿心里却五味杂陈。
“月儿,如果不是四爷太金贵你,这次我是绝绕不过姓周那小子的!”
月儿听出某种通融之意,这时伤口恰包扎好了,四爷按着伤口坐直。月儿眼目光光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果然,四爷说:“我把他放了。”
月儿松了一口气。
四爷忽然抬起她的下巴:“不过你得答应我,你俩绝不可以再见面!这也是我和他父亲的约法三章!”
月儿:“一定勿会。”
“那你放心吧,他们现在差不多已经登船了,我让廖生送他们上码头的。”
四爷捂着伤口欲上床,月儿连忙替他撩开锦被,四爷知道月儿可以消停一些日子了。
月儿缓慢地整理着药箱,心里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又回到那个香喷喷、软绵绵的姨太太生活了。不知何年何月能逃脱,但她总归是要逃的,她反省自己此次其实是莽撞的,其实是完全没有筹划周全的,还是太冲动了,还是太年轻了,吃一堑长一智,她知道下一次她会长大的。
药箱子放回梳妆台下边后,她去捡落在床角的纱团,忽然被一只大手就垄在了怀里。
“村孩子,傻!自己伤的那么厉害,干嘛把药都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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