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心一横,道:“要……把双臂和肩背露出来……”
季初阳看着闻言将头压得更低了的大臣们,对医官道:“好,我去后面准备一下。”
医官松了口气,正打算跟着她去,季初阳却对他道:“你就在这里等着!”
医官和众臣目瞪口呆。
半炷香功夫,季初阳由灵歌贺一娘陪着出来了,只见进去时还穿的好好的衣服,这时平白少了两个袖子,甚至连胸以上的衣料都没有了,露出了双臂和肩背……
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坐在原来的位置,示意医官开始针灸,医官使劲眨巴着眼睛,不敢去看其他人的反应。
渝宋和和众臣也别开眼睛,唯有李应,见季初阳嘴唇越发乌青,医官还在那儿磨蹭,喝道:“你没给人针灸过吗?还不快排毒,磨蹭什么!”
医官忙灸起来。
季初阳这才对众臣开口道:“众爱卿可能好奇,大清早,我为何唱这么一出?”看着一眼钟老道:“钟老,您不好奇吗?”
钟老依旧神色自若道:“公主有话直讲罢。”
季初阳直讲道:“实不相瞒,我,中毒了……”
……众臣心道,大家又不瞎。
季初阳转向钟老,问道:“钟老,小乐律法,毒杀公主,该当何罪?”
钟老眼神闪烁着,道:“公主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反正公主如今大权在握!谁敢说一个不字?”
季初阳凝视着他点点头,示意侍卫把人带上来。
众人看到钟轻由被押上来,唏嘘不已,惊疑的目光在钟老、钟轻由、季初阳三人脸上穿梭。
钟老看见钟轻由,眼中露出不忍,很快垂下眸,不再去看。
季初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道:“钟老及诸位不问问来龙去脉吗?”
没人说话。
季初阳便自顾自道:“没错,给我下毒的人就是这位了……本来,我可将其千刀万剐,我念钟老一生劳苦功高、年谁更高,我怎么忍心让您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
众人屏息听着,季初阳道:“灵歌,把东西拿上来。”
片刻,灵歌用小盘子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
季初阳继续道:“所以,我愿破个例,让钟老您来选……”
灵歌将东西端到钟老面前,钟老看了一眼:“这是何物?”
灵歌道:“是今早钟大人呈给公主安神的汤药……钟大人说,服用了可以睡个好觉……”
钟老明白了,他看向季初阳,坦然道:“公主不必再意有所指来回试探,没错,这碗汤药是老臣让犬子送过去的……公主将它原封不动地还与我,我无话可说,但我钟际一生七十三载,今扪心自问,无愧于天地君亲。只因不愿看到生灵涂炭,故出此下策……若事成,我无颜再苟活于世,当已死谢罪;若事不可成,也算是我为小乐尽了最后一份力,死而无憾了……总之,罪责在我,请公主赐罪罢!
季初阳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说完,目光阴冷至极,半响喃喃道:“钟际,你真是个敢做敢当的!可你就这么死了,我却还活着祸国殃民,你甘心吗?”
钟老惨笑道:“若上天怜悯生灵,这碗汤药怕是早已入了公主之腹了,反之,则是百姓注定有此一劫。”
季初阳道:“我很好奇,你毒杀我了之后呢?带着我的尸体向韩征、向丰京请罪求和?”
钟老不语。
季初阳突然笑出了声,站起身来,对钟老道:“钟际啊,七十三年你白活了吗?你睁开你的老眼看看!残害忠良、滥杀无辜、民不聊生!如今的大昌,是你想要的国泰民安吗!”
“那也不是你恣意妄为、女子当道的理由!”钟老吼道。由于太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
季初阳慢慢坐回去,扯起嘴角冷笑一声:“终于说到点子上了?钟际,我问你,如果这个位子上坐的是成献,你刚才那些义正言辞的话还会说出来吗?即便是他同样战事失利,你依然会送他一碗汤药?”
钟际不言,径直走到灵歌面前,拿起那碗汤药,钟轻由大叫:“父亲,不要!”
季初阳本能地起身,上前两步,下一刻却不知道自己是该阻止还是怎么办。
钟老一仰头,将汤药一滴不剩地喝下,对季初阳道:“公主,恕老臣再多说一句,牝鸡司晨,必遭天谴啊!”
季初阳眼睁睁看着他七窍流血,缓缓倒地,只觉自己身上的力气也被抽走了一样,颓然坐在椅子上。
满堂除了钟轻由的哭喊声,再无杂声,医官也仿佛忘了自己的职责是救人,呆呆看着钟老逐渐失去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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