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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那殿下就不要再说让奴婢走的话了,不管以后是生是死,奴婢都愿意陪着殿下。”

“不,只能活着,不能死,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过......”如若就这么死了,他一定是一个厉鬼,千年都难以化解怨气的厉鬼。

小麂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小麂忽然想起来,道:“今日他们把喜服送了过来,殿下要不要试试?”

“不必了!你早些休息吧!”

“也是,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殿下可有的忙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宫里师傅做的喜服定不会有差错。”

第二日一早迎亲的队伍便等在了残珏院门口,小麂为祺穆梳头,看着祺穆眉头紧蹙,道:“殿下,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要笑!”

祺穆不敢多看小麂,把眼睛瞥向一旁。

小麂看着今日特意打扮过的祺穆,道:“殿下生的这么好看,定是这世上最俊美的男子!”倘若往常听到小麂说这些话,祺穆定是很开心,可是今日却像一根刺,让他如鲠在喉,内心翻涌,更加难受。

梳完头小麂开始为祺穆更衣,虽无过分奢华,可却也是明媚的绛红锦袍,黑边金线,腰间一个鸳鸯绦,穿在高挑秀雅的身上正合身。

小麂礼仪倒是很到位,从清早见祺穆第一眼便是明媚的笑颜,笑着道:“殿下穿这身衣服真好看!”小麂毫不避讳的细细端详着祺穆。

祺穆不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正在为自己更衣的小麂,闭上了双眸,今日的一切都像是刀子,一刀一刀砍向他,让他无处可躲。

“殿下今日没用早膳,一会儿到了王府定要抽空用一些,饿一天可不行,对身体不好!”

祺穆不语。

“嬷嬷教的礼节殿下都记住了吧,先是催妆,新娘跨火盆,踢轿门,殿下若是忘了就细细听着傧相的,他说什么殿下就做什么,不要急!”

祺穆不语。

小麂为祺穆全都穿戴好了:“来,殿下,让奴婢再检查一下,看可有什么遗漏的?毕竟是大婚,马虎不得!”

小麂围着祺穆转了两圈,看着眼前高挑俊美的人点了点头,放心的道:“好了,时辰也到了,殿下赶紧出门吧,别误了时辰!”

祺穆转身出门,未看小麂一眼,未说一句话,小麂在祺穆身后行礼恭贺道:“奴婢祝殿下与王妃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祺穆内心的苦涩哽在喉头,径直出了院门,一路未回头,也未再看一眼残珏院里的一切,不是不留恋,而是太留恋,包括身后的那个人,曾经奢望过给她的,如今却不得不给了别人……

祺穆一身红衣翻身上马,依旧面无喜色。

小麂紧跟在迎亲的队伍中,迎亲的队伍很短,在宫内也未吹吹打打,只是走到皇上的寝宫外停了下来,祺穆下马在寝宫外跪拜,皇上未见他,只有一个公公出了殿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道了一句:“宣王心意朕已知晓,望宣王与王妃日后相濡以沫休戚与共,朕政务缠身,便不亲行了!”

台阶下跪在祺穆身后的小麂心下一颤,不用抬头便知道台阶上的人是张全,犹豫了片刻,便把头扎的更低了......心里的歉疚如翻江倒海,强烈的负罪感又压上了她的心头,眼角滑落一滴泪落在青石板上......

张全宣完旨意转身回殿,刚走两步又转身朝宣王一行重新扫视一遍,这些人他是从未见过,也见不着的那部分人,虽又特意看了一遍,可还是没有认出离的很远又刻意低着头的小麂......

行礼之后祺穆上马继续朝宫外走去。

祺穆的手一路紧紧的攥着,指甲嵌进了肉里,心中有不甘,有不愿,可是不管他愿不愿意,不管他承不承认,这都是他的大婚,皇上赐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一生一次的大婚。

祺穆回头看了一眼夹杂在迎亲队伍中的小麂,正巧看到小麂伸手擦了自己眼角的泪,祺穆心下一惊一喜,祺穆不明所以,难免不与自己的大婚串连起来,身子微动,刚想下马,理智又立即把他稳稳的拉回马上。

他此时若下马,皇上非但不会同意他悔婚,还定会杀了小麂……

皇上最重视身份门第,非但说让小麂为妃,即使为妾皇上都不会同意,他自己也不会同意再委屈小麂,小麂跟着自己受的委屈够多了,日后定不会再让他人委屈她半分。

倘若皇上知道他为了小麂违背皇命,也定会对自己心生厌恶,他本不怕皇上不喜,可是他日后若想能按照自己的方式过活,若想有不一样的境遇,若想为母妃平反,他此时就必须在乎皇上的心情。

他无力与皇上抗衡,把他关回残珏院不过是皇上再下一道旨意的事,他不愿小麂再跟着自己过着屈辱的日子……

……

千般想法万般滋味涌在心头,眉头紧皱,肌肉紧绷,手紧紧拉着缰绳,对于如今的无可奈何,他心里怎么能没有恨,满腔的恨意都要把他撕裂了……

他若非生在皇家,他若非身负血仇,他若是一个寻常人家的浪荡公子,他何须这般隐忍,他的大婚,他一生一次的大婚定要娶自己想娶之人。

可是如今他的大婚已经在去迎娶他人的路上了,他只能求来世,来世不要再生在帝王家,来世就做一颗树,一颗开满花的树,亭亭如盖,长在你每日经过的路上,当你从树下经过,我便用力抖落这攒了一年,开满一树的鲜花,给你片刻的惊喜和浪漫,你定会驻足抬头看看我,再低头看看花,那一地的花瓣就是我对你深藏已久的爱慕,倘若你愿意捡起几片花瓣带我回家,那我定会开心的不知所以,来年,再加倍努力的开花……

小麂未敢有过奢望和越矩的心思,故现在除了对张全的歉疚之外她便只有欣喜了。

这么多年了,小麂是第一次在白天光明正大的走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即使在夜里她都未敢走上宫道,她的欣喜没人能明白,她看着恢宏的宫殿,隔了太久没见过了,上次应是十年前陪容妃前来,走在比残珏院还宽的宫道上,一切对她来说似乎是那么新鲜又熟悉。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她的喜悦瞬间在心间炸开,就像在心里放了一个巨大的烟花,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断过,以后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了。

出了宫门便有人带着小麂去了郡王府,未婚年轻女子不能去迎亲,祺穆一行去了苏府迎亲。

苏禾是苏青的小女儿,知书达理,识大体,在家中也很受宠,其实苏青并不愿让苏禾嫁于祺穆,虽然是皇家,但是不受宠,又是罪妃之后,就不如草芥,他也从未起过让子女攀龙附凤的心思,比起帝王将相,他更愿意让女儿嫁于一乡野莽夫,有他的帮扶日子也定不会太难过,闲云野鹤一生多好。

虽然嫁于王侯可以飞黄腾达,但是他更希望孩子们可以过得自在一些。

况且皇家的腥风血雨远比战场可怕的多,甚至丢掉性命都可能不知是何故,可也正因为是皇家,让他这个五品小官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忍痛将女儿嫁于祺穆。

小麂先行到了郡王府,五进的院落,看的她眼花缭乱,虽不比皇宫恢宏,但这是她的家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看看这看看那,跑的满头大汗依然不亦乐乎,越看越开心,满脸笑意,飘飞的头发丝都是快乐的,世上所有的快乐加在一起都不及她现在快乐的一半,跑的累了便直接躺在了一块儿草地上,什么都不顾忌,依然看着蓝天傻笑。

下人们一边忙碌着祺穆的大婚,一边满脸疑惑的看着小麂,不明白她究竟在开心什么?难道是因为殿下娶妻吗?也不至于如此吧!

不知是她没有看到众人的目光,还是完全不在意,小麂躺了片刻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依旧带着满脸笑意四处乱转。

终于,院里的下人们再也忍不住了,看着小麂如此,也不由的跟着笑了起来。

院里的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一会儿祺穆接亲回来贺喜的人也就该到了。

过了片刻祺穆便接亲回来了,按照傧相的礼程进了堂内拜堂,祺穆依旧一脸淡漠,大堂的两侧站了不少观礼的人,祺穆和王妃各拿绣球一端的锦缎,两双手都攥的很紧很紧,骨节甚至有些发白。

经过繁冗的礼节,随着傧相一声礼成,观礼的人大声喝彩,总算有热闹的样子了。

祺穆总觉着其中一个声音格外刺耳,微微侧首便用余光看到了那个人,满头大汗,甚至蹦起来叫好,祺穆心里的滋味更是难言!

其实小麂的声音不过是淹没在众人声音中的一个而已,任谁都不会在意,只不过是祺穆自己觉着刺耳罢了。

新娘子送入洞房后祺穆留下来招呼客人,其实贺喜的人并不多,左不过是苏青几个不错的幕僚来撑撑场面热闹一下,不至于让爱女的大婚太凄凉,也不过些五品或者更低官职的人,可是祺穆依然热情招待,举止得体。

婚礼没有很盛大,宾客不多,索性让下人们也一起热闹了一下。

祺穆生平第一次喝酒,觥筹交错间虽饮的不多却也醉眼朦胧,朝着那唯一熟悉的身影走去,小麂正吃得酣畅,祺穆忽然站到她身旁道:“你看你,怎么一头的汗。”

“奴婢刚刚又在王府转了一圈。”小麂抬头望着祺穆嘿嘿一笑,又低头继续吃。

“太晚了,别吃太多肉,免得积食,以后我不会让你受苦了,不必贪这一时,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多谢殿下。”

“夜里该凉了,你莫要在外面久坐,你一身的汗容易受凉,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

“奴婢知道了,殿下赶紧去招呼客人吧,奴婢再吃两口便回去了。”

祺穆望着小麂,带着些醉意伸出手,抬到半空却又收了回去,看来醉的还是不够,只好转身离开,送走为数不多的宾客后才晕晕乎乎去了洞房,床上摆着小麂绣的鸳鸯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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