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的一片暗芒被半垂下来的眼睫遮了个严实,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幕后主使之事干系重大,你尽可深思熟虑之后再告知与孤。但是你对孤这副身体做过的事,想必就没有必要遮掩了,莫要忘了,你的命还攥在孤的手里。你……”
还未交代完,这副身子就像突然被风吹灭的蜡烛,只消一口气,烛火便摇曳着被掐灭,只余青烟。
正如当下,她双眼一闭,一头重新栽回床上。
在她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她只想破口大骂一句,这该死的身子!
“咣,咣,咣……”浑厚又绵长的撞钟声正从不远处的祠堂中传出来。
古朴的灰色墙壁上透着影影绰绰的光影,浓重的香味从祠堂的墙内飘散出来,让浅蝣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蝣儿,可是着凉了?”
一只纤纤素手落到她柔软的发顶上轻揉,温婉的声音中还夹带着一丝心疼。
浅蝣颇感不适地转过头,发现自己的身量才将将到那女子的胸口。
她诧异地伸出一只手仔细端看,那莹润透亮的小手似刚摘下的莲藕,宛若新生的婴儿白,水嫩嫩的,好像一下子就能掐出水来,只是这嫩藕一般的手指头,明显较寻常女子的短了一截。
身边的女子一袭黑红色金丝滚边长裙加身,衣料上还绣着复杂的凤凰戏珠图。
她生了一双夺目的瑞凤眼,双眸中似是嵌满了一池春水,微一波动便撩人心弦,可独独这多情的眼眸中又辟出了一块清净之地,独载威严。
此女子,当真应了那句翩若浮云,矫若惊龙,面如凝脂,眼如点漆。
随着浅蝣微微后退,那女子手中的温度渐隐,但她的娇颜上并未染上不愉,反而自然地收回了柔荑。
“回母亲,孤无碍。”浅蝣略一抿唇,冲着女子行了个礼。
此女子,乃南巫国的主宰,原身的母亲,凤娆。
浅蝣,回到了原身十岁那年。
“蝣儿,今日乃拜祭巫神大人的重要日子,吾叮嘱你的规矩,可都记清了?”
“回母亲,孤都记下了。”
虽为母女,胜似君臣。
方才那如泡影般的一点点心疼,都如云烟般浅淡的可笑。
随着皇家的仪仗队慢慢行进,这巫神祠中的一草一木皆让浅蝣觉得刺目。
原身对于母爱有多憧憬,生病后的失望便有多刺骨。
凤娆探望病后原身的次数,甚至抵不过她来巫神祠的零数。
主殿之内,一座金身塑造的巫神像端坐在莲花座之上,她一手拈手诀,一手垂于膝上,手心里还卧了一只生了翅膀的金蚕。
一双同凤娆相似的凤眼微垂,似是在俯瞰芸芸众生。整个面容被雕刻的悲悯又安详。
整个巫神像被袅袅青烟环绕其中,不知是否因为烟雾过浓,浅蝣只觉得那神像的一双眸子中染了几分暗红,可再放眼望去,又什么都没有。
她想,定是殿外的阳光强烈,将她晃花了眼吧。
巫神,乃是南巫国唯一信奉的神明。
据《南巫国史记》记载,初代始皇,乃生一对凤眸之神女,眼眸清澈澄亮若霞光,螓首蛾眉,素手之上一枚绿魇巫戒可呼凤引凰,伴其身藏一金蚕蛊王,其强悍可驱百蛊,利万民。
此女,上可通达天意,下可治国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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