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的胭脂铺在隔壁的玉隆镇子上,离我的鱼小馆五里地,五里地对神仙来说只是一个口诀的距离。我并不想用咒,每每卖了内丹给桃花,我必去玉隆镇边上的映月湖小坐一会。这里人烟稀少,是修心养性、情人幽会的绝佳去处。
晚霞染红了天的一角,我看得入了迷,我想,要是姐姐在的话,她应该也会喜欢此刻的美景。说不定她还会赋诗一首,而我这草包只能想到,好红,好美。
湖边摇曳的芦苇没过了人头,通往湖心亭的是一座木板铺成的矮桥。我边走边欣赏美景,一片梧桐树叶向我袭来,“兹啦”我的左脸被划下了一道口子。树叶上的气息很熟悉,是叶君的。
“老树妖,一万年过去了,理智都用来长年轮了吗!”我火气暴涨,梧桐叶造成的伤口又细又长,他并不是要我性命,只是想让我难堪。
我双手结印,周身运气,以防他再次出招。结印的同时甩出了一只灵符制成的传音纸鹤,目的地是桃花的胭脂铺。他在岸边,我在湖心,我暂时还是安全的。
叶君玄色的褂子被周遭的戾气吹的翻飞,同时被戾气带起的还有漫天飞舞的河泥。炭黑色的河泥带着腥臭味,我十分不喜。桃花曾经相信民间偏方,用河泥给我敷过脸,那味道,可以说是十分上头,足足让我三天没吃饭。我用桃花那边顺来的金丝雀的内单护着衣服,刚找村头陆师傅做的衣裳,鹅黄色,浪漫的像初春的萌芽,我是万万舍不得沾上泥土的。
姐姐还在世的时候,叶君虽然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但好歹是个洁身自好的梧桐,玉麒麟曾夸过他,说他是除了自己父亲以外难得的好男人。姐姐死后,他意志消沉,曾经的笑面郎君变成了面瘫郎君。面瘫郎君的桃花运似乎比以前更旺了,自暴自弃的他终日烂醉在酒肆。而面对投怀送抱的女妖,他坚持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更可气的是,这几年找我打架都是为了被我收走的女妖,我曾经一度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你收了我徒弟的内丹?”叶君眉目含剑,冷若冰霜。
“她自愿的,况且我帮了她,你不感谢我,反而要同我干架!”我往后退了退,心里默念着桃花快来。
“你收了我徒弟的内丹?”叶君嘴上重复着,身体快速移动到我面前,几乎在到达的同时,双手抓着我的肩膀,提小鸡一样把我提了起来。我不敢动,怕河泥脏了我的真丝绣鞋。
真倒霉,到底谁出卖了我?还让我在半路上被他寻到,要是他来鱼小馆,还有一狐狸一耗子帮衬着,开打前我还能换身衣裳。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实在不想因为打架弄脏我的新衣服。小鸡仔一样的我欲哭无泪,脑子里轮番播放着衣服的一百种脏法。
“你收了我徒弟的内丹,”叶君还在碎碎念着,掐着我脖子的手越收越紧。
从前这只手给过我竹剑,竹蜻蜓,竹青蛙......100年前的我从没想过,今天会被这双手掐住喉咙,桃花,你再不来,我又得去做新衣裳了。
“君哥哥,你快些放手!”温柔的嗓音传来,随后一抹鹅黄映入眼帘。我内心大喜,那是和我穿着一样衣裳的桃花。
桃花啊桃花,你可算是来了,再晚一步,我怕是要动手了。真打起来,叶君不是我的对手,一百年前不是,现在更不是。我救人的本事不行,可是打架的本事在天界绝对排得上号。沉溺在失去爱人悲痛中的他,早已经是个废人般的存在,只有桃花还当个宝贝似的放在心尖上宠着。后来我向陈垚垚吐槽时,他说,忧郁的男子大多能激起女子的母爱,这就是为什么叶君受女子欢迎的原因。我大概不是一般的女子,因为我最讨厌期期艾艾,优柔寡断的男人。我的偶像是翼德上仙那样的大英雄,百年前三界混战时,他作为前锋,舍生忘死,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无数平民百姓的性命,最终魂归苍海。
叶君放开了我,眼神涣散的像个没有魂魄的纸人。河泥终于阻挡不了我了,一个转念,我飞到了离他一丈开外的空地。
“君哥哥,你的徒弟投胎转世去了,这也是她最好的归宿,她和她的情郎一起转世的,下辈子还有机会做夫妻。你强留着她,怨气会让她异化,结局只有灰飞烟灭。”
桃花果然是生意人,说话有理有据,我内心赞叹道。这么些年,老梧桐大概也就听听她的话了。叶君的戾气平复下来,河泥也沉入了湖底。同为老板,我不禁自惭形秽起来。店里那些费口舌的事都让浩浩做了,我肯定是最不会说话的老板。命中注定我做不了奸商,想想有点失落。腹黑学大师曾经说过,做不了奸商,就挣不了大钱。
趁着桃花给他洗脑的功夫,我用转瞬术逃回了鱼小馆。禁市的这段时间,鱼小馆关门的都很早。推开房门,只见显出原型的浩浩在墨墨的肚皮上躺着,他们打呼的频率都一样。我没有打扰他们,径直走向了木屋旁的桂花树,树下有一块幽幽的石碑,上面刻着玉磬芳菲。姐姐仅剩的一魄,被我细心收藏着。我心中默念咒语,我走进了石碑的内部。四周都是一片刺眼的纯白,唯有空中漂浮着一个粉紫色的琉璃瓶,瓶中承载着我所有的羁绊—贺兰芝的魂魄。我想如果没有这一魄,我或许比叶君更疯狂。
这一百年,为了寻找为她聚魂织魄的法子,我赚的银子大都送给了天际楼,那里有三界最大的消息买卖黑市。最近天际楼被天帝查封了,因为有凡人用了天际楼的法子,成功地逆天改命,飞升仙界。这和作弊没什么两样,勤勤恳恳修炼,最终飞升天界的天帝大为震怒,不仅贬了这位刚入仙籍的小仙,还派各界秩序部门偷偷暗访,以求在事态严重前扼杀这股不正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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