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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时之雾

少女清脆动听的声音透着关切,令林守溪的意识从混沌转变为清醒,小禾跪在他的身边,红色的裙裾柔软而平整,她低着白皙姣好的脸颊,用白布细心地缠裹住他的手,打了个精巧的蝴蝶结。

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

我怎么会在这里?

林守溪分明记得,自己已经来到了庭院的后方,踏上了一座血池上的长桥,之后他莫名地堕入幻境,目睹了时空魔神被杀的场景,按理来,醒来之后他应该回到桥上才对,可是……

“你怎么了呀,该不会是摔傻了吧?”小禾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担忧地问。

慕师靖见他醒了,也走近,蹲下身子来奚落他。

“这般身娇体柔弱不禁风,以后你与小禾姐妹相称算了。”慕师靖笑道。

林守溪心情沉重,也没心思辩驳两位少女的玩笑,他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记得?记得什么?”慕师靖问。

“我们已经进入过神庭一次了,现在又回到了这里。”林守溪认真地。

“你知道你在什么吗?”慕师靖蹙眉,问。

“我知道。”林守溪深吸一口气,看向小禾,道:“我接下来的事可能会很离奇,但你要相信我,我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小禾见他神情严肃,不似玩笑,也收敛了笑意,轻声道:“嗯……伱。”

林守溪将先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小禾与慕师靖听完,皆檀口半张,露出了迷茫之色。

“你方才昏厥过去,竟是做了这样的梦吗?”慕师靖惊讶道。

“我可以确定,这不是梦。”林守溪斩钉截铁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当然不是第一次,我们一年前就来过了呀。”小禾轻声道。

林守溪听了,心中失落,他看着小禾明艳的脸,问:“小禾也不相信我吗?”

“我……我相信的。”

小禾虽这样,脸上却难掩将信将疑之色。

她们也拥有完整的记忆,逻辑清晰,画面分明,要让她们立刻相信这般违背直觉的事,也确实强人所难了……林守溪在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

那三名弟子吃完鱼后也过来打了招呼,林守溪问起李文修的事,果不其然,他们谁也不记得了。

走向神道的路上,林守溪倒是询问了一番他们的身世。

如之前他们回答的那样,这三人皆是穷苦人家出身,谷鸣与谷小如原本身在一个不错的家族里,怎奈老太爷死后家族内斗分崩离析,父亲被人毒死,母亲哭瞎了眼睛,没几个月也跟着去世了,他们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寄人篱下的生活。

这五年里,他们每日累死累活地帮人做活,受尽打骂,饭也无法吃饱,每天早上起来就会呕酸水,直至一次家族宴请仙师,意外地看到坐在牛棚边的这对兄妹,才带他们脱离了苦海。

至于贺瑶琴……她对自己的身世似颇为避讳,怎么也不肯开口。

一路上,小禾一直在身边,温柔地挽着他的手,见他情绪低落,便不停安慰他不要被梦里的幻境所左右,林守溪听着她的安慰,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穿过三座破楼,走过王庭,来到院落,一切都是那样熟悉。

后院的门紧闭着,正当慕师靖想将它打开时,林守溪忽然:

“院子后面有一座湖,湖里面盛着血,血湖上横跨着一架独木桥。”

“真的假的?”慕师靖蹙眉。

“如果是真的,你会相信我之前的话吗?”林守溪问。

“会。”

慕师靖回答得干脆。

可当她推开院门后,眼前的场景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院门之外没有血湖也没有独木桥,那里是一片黑色的荒原,荒原上白骨堆积成无数个巨型蘑菇的形状,它们簇拥着一棵树,一棵扭曲的白骨病树,它拔地而起,直参天云,苍白树干上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菌类,像是一级又一级的台阶。

“你看,这哪有什么血湖?”慕师靖摇了摇头,“我早就了,你先前经历的事是幻觉,现在你应该清醒了吧?”

“幻觉么……”

林守溪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迷惘的神色。

眼前的白骨巨树粗壮歪斜,上端倒吊着许许多多的尸骨,尸骨扭曲变形,生前不知受过多么可怕的折磨,这片一如诸多邪教祭祀的圣所,树的顶端似乎居住了以血肉为食的未知种族。

见到这一幕,林守溪三人尚能自持,谷小如则立刻捂住眼睛,贺瑶琴似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事,跪在一边不停干呕,谷鸣在她身边不停安慰。

“巨木,吊死鬼……这倒像是许多古籍里记载的圣树图腾。”小禾幽幽道:“走吧,过去看看,不定能得到什么线索。”

着,小禾拉着他的手要往前走,林守溪却没有动,他看着慕师靖,问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问题: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也是幻觉吗?”

“什么?”慕师靖一惊,“你在什么?”

“那天晚上……你忘了吗?”林守溪继续追问。

慕师靖怎么可能忘掉,她瞳光飘忽,迸出了刺目的失望与震惊之色:“你……你知道?你当时果然在装?你……居然是这种人?!”

慕师靖一连串的疑问没把林守溪问懵,倒是把小禾弄晕了。

“你们在什么啊?什么晚上?你们……做了什么?”小禾心神不宁。

林守溪没有回答小禾的问题,而是继续对慕师靖:“我不知道,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我亲口告诉你?什么时候?”慕师靖疑惑。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林守溪撒了个谎。

“荒谬!”慕师靖脱口而出,“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心中有愧,所以形成了梦魇……林守溪,你也是浑金境的修道者了,怎么还会被梦魇所迷惑,执迷不悟?”

面对着慕师靖的质问,林守溪眼神中的迷惘之色反倒消失不见,微光从黄云的间隙之中落下,恰照亮了黑色的衣角,他仰望天空,眼神逐渐变得清澈。

“是啊,我也是浑金境的修道者了,怎能还被梦魇迷惑,执迷不悟?”林守溪喃喃自语。

“你疯了。”慕师靖寒声道。

林守溪没有回答,而是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我明明是在梦里划伤的自己,伤口怎么可能带出来呢?更何况当时小禾握着我的手,我又怎么可能将掌心真正割破?”

“你……又在什么?”小禾惊疑不定。

“这样的小伤,你为什么要帮我包扎,你知道的,以我的体魄,不消一会儿就会恢复如初的。”林守溪平静地。

“我……我是关心你啊。”小禾鼻翼翕动,解释道。

“你到底想什么?”慕师靖恼怒异常,再度寒声开口:“你疯了!”

“我很清醒。”

林守溪吐了口气:“我很清醒,你们才是梦魇。”

“你……你不要吓我。”小禾红唇娇颤。

面对小禾楚楚可怜的情态,林守溪却铁石心肠得出奇,他漠然道:“你不是我的小禾。”

“为什么?”小禾问。

“因为我的小禾不会不相信我。”林守溪。

蒙在心镜上的灰尘被拂去,这一刻,林守溪心思澄澈,洛书应心而动,于体内爆发出轰鸣般的巨响,刹那之间,他的四肢百骸像是被瞬间点燃的干枯木柴,仿佛意识要超脱身体,化作纯粹的灵,飞空而去。

周围的景象土崩瓦解,所有的一切都在视野中扭曲变形,与此同时,无数凄厉的哀嚎声在耳畔响起,声音充斥着不甘与怨怒、悲戚与绝望,林守溪心无旁骛,如溺水之人从深湖中拼命上浮,直到猛地扎出水面。

“你怎么了?站着不动发什么愣呢?”

视线再度变得清晰,小禾凶巴巴的脸颊出现在了视野里,她正握着林守溪的手,脚下是独木桥与千尺血湖。

林守溪本是有担忧的,他害怕自己像刚才那样,从一个梦里解脱,又堕入一个更深的梦境,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对上小禾视线的瞬间,林守溪确信自己清醒了。

他一把将眼前的少女抱在了怀里。

“哎哎……你干嘛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疯啦?”

小禾被突然强拥,措手不及,脸上的凶相变成了紧张与娇羞,她收束着双臂想要挣脱,可林守溪的手臂却像是钢筋铁锁,不用蛮力根本无法掰动。

“现在是恩恩爱爱的时候吗?你们做事能不能有点分寸?不想走就不要挡道。”

慕师靖见了这一幕,脸颊微红,愤怒地呵斥他们无礼的行径。

林守溪看着她双手叉腰的模样,想着先前的梦境,只觉得眼前的慕师靖分外可爱,只是他还是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在梦中提起时,慕师靖竟有这么大的反应。

林守溪松开了锢着小禾的手臂,问:“小禾,你信任我吗?”

小禾似嗅到了什么,她狐疑地盯着林守溪看,警惕道:“你……是不是要对我坦白什么?”

林守溪哑然失笑,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牵着小禾的手,走上了长桥。

长桥虽窄,但对于他们这样境界的人而言亦如履平地,逐渐走到长桥中心,桥下的血泊红得刺眼,翻滚不休的血沫活物般蠕动着,摆成了一张张怪异的表情,时而笑,时而哭,时而狰狞,时而滑稽。

林守溪还在想着方才的幻境。

为什么是自己堕入幻境,明明慕师靖的感知更为敏锐,更容易被俘获才是,是因为自己第一个踏上这座桥吗?而且这个幻境中的人与物太过逼真,若非关系真的亲密无间,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区别。谷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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