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来追我的。”小禾忽然说。
“什么?”
“这头龙尸是来追我的。”小禾认真地说:“我拖累你了。”
林守溪也笑了,“你这语气,是要舍已为人,让我抛下你独自逃跑?”
“你会么?”小禾盯着他看。
“不会。”
“为什么?”
“因为行善积德是刻在我们宗门门口的祖训。”
“我没有与你玩笑!”小禾再次说:“那头龙是追我来的,只要抛下我,你就能活命!”
“我也没有与你玩笑,况且……”林守溪的神情也严肃了些,“我觉得它是来追我的。”
“你……哼,追你?你以为你是谁?真是自大……”小禾侧过头去,“不信算了。”
林守溪说的是真话,见到那头龙的一刻起,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小时候佩戴的黑鳞,黑鳞牵引器心中的悸动,他知道,这很有可能和龙尸乃至古龙一族有关。
他没有解释更多,问:“你还走得动路么?”
“当然……”
小禾尝试着起身,却是双膝发软,又跌向地上,她讨厌这种柔弱的感觉,攥紧了拳头,双唇紧闭。
“这个红绳?”林守溪伸出手腕,问。
“别解开!”小禾立刻说,“我现在身体太弱,操控不了这份……嗯,力量。”
林守溪点点头,没有追问,他握住她的手,说:“没事,我继续背你,我会带你出去的。”
“你……”
小禾仰起头,瓷白的小脸上,那如泛雾气的眼眸逐渐清晰,她盯着林守溪,鬼使神差地问:“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她问完之后就后悔了,可话语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幽暗的石室间,少女心中柔软的一部分像被刺中了,似乎他只要前进一步,就能掀开两人之间的纱,将这绝美的少女真正拥入怀中。
林守溪想要开口,可无心咒却像是一根刺,将他的话语卡在了咽喉里。
“我……当然喜欢师妹的。”林守溪低声道。
“师妹……”小禾冷哼,说:“你很聪明的,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她等不到回答,螓首低下,微怨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生出错误的情感,如果有,趁早断了念头吧。”
“是么……”林守溪声音很轻:“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了?”小禾轻咬着唇。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守溪说。
“我看你根本不明白!”
少女一字一句地说,带着恼意别过头去。
林守溪不言。
他知道,平时小禾总将事情藏在心里,此刻她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生出的感动短暂破开了心防,深埋的柔软便浮了上来,在她的眉间鬓上描绘出了令人怜惜的韵。
他也知道,他们之间尚有许多误会,但现在不是贸然做出决断的时候,他们需要赶紧逃出去。
林守溪让她坐在那里别动,他去前面打探一下。
这是一片天然的石室,上方垂着钟乳石,下方则有石笋刺出,它靠近暗河,故而也带着浓重的尸气,尸气中沉淀着腐朽的意味。
他望向墙壁上墙壁上一具具的尸体,这才发现,那皆是人类的尸体。
这些尸体一共十八具,皆没有头颅,他们的躯干扭曲,是被残酷的手段杀死在这里,钉到墙上的,而那钉着他们的钉子似乎也不是铁做的,而是某种生命的器官组织。
这里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林守溪不由想起了师兄们小时候讲的奇遇故事,说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这个念头才生出来就被他掐灭了,他知道,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定要以危险看待一切,而不是想着能不能在此处遇到什么机缘。
掉崖拿到绝世功法的终究少数,多数的是尸骨无存。
石室空阔,但算不上大,林守溪发现一侧尽头的墙壁上有一个人为雕凿的凹槽,凹槽里立着一个高大的雕塑。
雕塑形状古怪,它的头颅像是死去的水母,身躯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管一样的东西,它的整个身躯像一截被雷劈过的树木,干枯焦死,但触碰之时却又能感受到皮肤般的弹性,它的背后有许多纤长的吸管,附着在石壁上,足下则是八爪鱼般的触须,似乎连同着暗河之水。
这令他想起了暴雨之夜的古神。
林守溪小心翼翼地接近它。
这个东西像是干瘪的尸体,也似沉睡的活物,而它旁边刻着的一行字吸引了林守溪的目光:
“沉之眠之,在彼深洋,陈尸二十,唤吾旧主。”
他的目光被钉在了‘陈尸二十’上。
二十……
他立刻想起了墙壁上十八具无头的白骨,心中悚然。
孽池斩妖数百年,应也有十多位弟子误入过这里,他们以为自己发现了洞天密室,想求什么机缘宝藏,结果被残忍杀死,尸骨钉在墙壁上,化作召唤仪式的媒介,而现在……
仪式还差两人。
不!
一个人也不差了……
他猛地回头。
小禾身后有灰雾腾起,一个臃肿的无首恶鬼悄悄然浮现,它的身上嵌着十八颗骷颅,长满肿瘤的手挥起了骨头削成的巨刀,向着小禾的脖颈平削过去,小禾还在治愈伤势,半点没有察觉。
而此刻他与小禾相距太远,弩箭已经射空,根本无法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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