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音对他的敷衍感到不满,“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齐痴摇头,起身回庄,“我去休息一会儿。”
柴音皱起了眉,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今天是最后一天,慕师靖已死,而他们皆在刻意回避一个问题:谁来当圣子,有鳞宗的圣子。
他们刀口舔血了这么多年,过了无数朝不保夕的生活,一路拼杀至今,无不希望得到一份真正的力量,如今,这份力量近在眼前了。
正午的太阳没偏移多远,他们就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争吵的原因是几天前柴音让他进行的那次暗杀。
齐痴觉得他根本不可能杀死慕师靖,柴音是让她去送死,先前他也否定过这个想法,因为哪怕他死了,柴音也不是慕师靖的对手,但今天,他看到庄外幽静的水池,才知道柴音早就想好了骗杀慕师靖的方法。
若那天他真的动手了,此刻岂不是只剩柴音一人了吗?
而且……慕师靖真的是残忍恶毒的女人吗?
过去几天,他活得提心吊胆,但现在回想,慕师靖非但原谅了他们的杀心,反而对他们很是信任,非但如此,她还很单纯,单纯到被轻易地骗到了地牢里。
这哪里是什么坏女人,这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善良仙子啊!
真正恶毒的女人分明是……
齐痴喘着气,再次想到了那天的纸条,手脚寒冷冰凉。他相信了慕师靖是好人,也自然而然地相信了她纸条上的话语……人的逻辑在极度的恐惧与紧张中是如此脆弱。
他立刻又意识到,过往几天的宁静与和谐分明也是慕师靖的功劳!
正因为她的存在,他与柴音之间才没有爆发自相残杀——因为慕师靖太强了,自相残杀也毫无意义。
但现在,这个维持秩序与和谐的仙子,被他们亲手引入了深渊……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齐痴觉得自己清醒了——像他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奢望任何亲情。
“姐姐,来喝茶么,方才的争吵是我不对,我给你请茶赔罪。”
片刻之后,齐痴彬彬有礼地出现在了柴音面前,柴音答应了。
“之前让你去杀慕师靖是我犯糊涂了,姐姐也给你赔罪。”柴音的声音温柔了下来。
齐痴笑着斟茶,没有说话。
“对了,姐姐刚刚仔细想过了,圣子的名额姐姐让给你的。”柴音低着头,继续说:“当年与你失散是我的疏忽,这就当是我迟补给你的礼物了。”
你还想骗我么……齐痴心中冷笑。
柴音注视着他,眼中像蕴着水,却是无比真诚:“小球以后会保护姐姐的,对么?”
小球是他的小名。
齐痴没有说话,只是斟茶,只是点头。
柴音是说到第四句话的时候毒发身亡的,她临死前还在回忆着过去的事,话语前所未有地温柔。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都饿了两天,我抢了半个馒头,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我一口没吃,都给你了,看你吃,我也觉得饱了……小球,当年,对不起啊……”
她死的时候嘴角流出黑血,还勉强挤出了笑。
她一生用毒,最后也死在了至亲之人的毒里,她并非不能分辨,只是在齐痴邀她去喝茶时,她已心如死灰。慕师靖的预言在她耳畔不断地回响,凝固成了她的宿命。
齐痴在原地愣了好久,终于大梦初醒,撕心裂肺地喊着姐姐,可为时已晚,他沾满了血污的人生里最后的温情,也被他亲手斩成了碎末。
转眼夕阳西下。
齐痴持着长弓,失魂落魄地走到殿门口,看到了慕师靖完好如初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脸上也没有半点波动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取出了箭囊里的箭,却没有搭弓上弦,而是反手插入了自己的喉咙里,临死之前,他喉咙耸动,只发出了一个声音:
“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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