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全思忖了好一会儿,想好怎样圆了圣上前后矛盾的话,顺着皇帝的思路,缓缓陈述出自己的猜测:“或者,这虞家不知道是宫廷献舞,想着只是常规绡服,于是顺手在一些地方做了假?方才据传,曹内侍看了,绡服并不是整体都掺假,在一些明显部位还是以纯鲛纱为主,比如胸部跟腰部,服饰整体勾连之处都用了替代品,如此一来,一件绡服可省下五到七成的成本,合起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奴才这就去叫江南的人查查,虞家织造的其他货品,还有确认此次织造的参与对象,毕竟只有六件赝品,另六件为真品,可能是出自两家商户之手。也许是另一家出了纰漏。”
“查查吧。”皇帝吐出这三字,便起驾回宫了。
于是,内务司、宫人司、密查司连带着典刑司等宫中各司纷纷介入此案。
当日下午,内务司有一婢女跟着宫中采办出了宫,不过那婢女并没有一直紧跟在采办身边,而是托口买些私人物品,混入了集市之中。
是夜,银姬就寝前,照旧在窗边望了望殿外。幻云知道,这是主子的习惯,窗外的火树银花仿佛海国的城堡布景,但她总觉得,既然上面那位给自己下了死令看住银姬,那么这位主子的每个举动她都需要仔细留意,哪怕再惯常的举动。
银姬关上窗户,假意扣上窗扣,然后吹了自己近身的灯盏,进了床帐,幻云也即刻吹灭寝殿的其他烛火,在内殿外侧候着。次日醒来,幻云觉得昨夜休息得甚好,因为大多数时候她是易醒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马便能反应过来。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昏昏欲睡时,一道白影飘然而至,往窗里送入一股青烟,没有掩鼻的她很快便沉睡了过去。大司祭进入内殿,用银姬床前的海沙饰盘勾画海文,与银姬互通了消息。
早朝下朝后,永隆帝接见了西域的使节。二皇子生母早逝,西域汗王一直希望再结和亲之好,但是没有适龄的嫡亲公主,这两年索性便派人来求娶汗妃了。永隆帝的要求很高,宫中的和亲嫔妃必须为异族嫡亲,要么王姬长公主,要么国王嫡女姬,但若远嫁异族,非王后之位,则不予考虑皇家嫡女。西域汗王王后尚在,永隆帝自然不愿皇女塞外和亲。
西域使节在永隆帝面前又一次扑了空,而且还不得在朝中面见二皇子,以免落人口实,于是只得速速离宫侯旨,再过些日子,待中原皇帝想起来什么赏赐,或者给个什么空头允诺,才好启程返回塞外交差。
使节出宫时,二皇子只是在朝阳殿侧的阶梯上望了望,便转身离开了。他到御花园里,闲庭信步,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般,看着园里的花花草草,不经意间停在西南角的假山后,唤女侍霖樱呈了一舀香茗。他轻轻拂袖,将那香茗倾洒在层峦的山石间。
傍晚,幻云随银姬到御花园里散步,围着园子从东走到西。银姬看到假山上散落的香茗,心里默默念了一个字:乡。
她知道,他思乡了。
她知道,他的乡不在这里。
他曾说,幼时,母妃带他去过西域,后来,他也望过东海。
他对她说:大漠与大海,都比这中原要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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