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东北干什么呢?报到的日子已经临近,我肯定是不能去报名了。初中可怎么办?我还能读得了吗?
火车的速度也没有多快,每到一站,车都会停好长时间。男人们下车站在站台上悠闲地抽烟。
对面座位的阿姨,看着妈妈带着这么多孩子,不禁好奇起来:“这孩子都是你的?”
我妈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
“可是,计划生育不抓你?”
还没等别人说完,我妈就笑了起来,“怎么不抓?你可是不知道……”说着她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原来,那是93年的一天早上,我们刚睁眼,就看见墙头上黑压压地站满了许多男人。“二牛,起来吧,”有人高喊到。我爸爸看了一眼,并不理他们,继续睡。妈妈赶紧起来穿衣服。
他们也不管什么隐私不隐私,径直下来敲门。我妈穿好衣服开了门,他们也不说什么,进门就挨个屋子转,转完了又去耳房转,转完了又在院子里仔细地转了很多圈,才聚在一起说了什么。
好久,有人上了房,说要拆房。我爸爸听见了,这时候穿好衣服,拿起靠在墙上的铁锹,说谁敢?谁敢惹愣头青?仅这一招,就把这一群人就都吓跑了。
原来,我爸爸妈妈早就知道计划生育要抄家,早就把东西都藏在我三叔家,换回了一堆破家具,实在值不得抄。这些人谁也不敢先拆房,怕我爸爸不要命地去报复。就连上次,因为生老三罚的款,也被我爸爸一股不要命地劲头给要回来了。
一连好几天,我们以为风声过去了。可是他们换了新的招数——把妇女抓住去做节育。这次,不知道他们瞅准了什么时机,居然把我妈也给抓住了。
大家都是排队做节育的妇女,周围有二十多号人看管。我妈前面是光媳妇。她家生了两个女儿。
我妈生了三个女儿。因为奶奶重男轻女,她心里总憋着再生。这下可好了,被抓来了,她心里正在琢磨怎么逃走。她观察了地形,不行,人太多了,大门口有专人看管,一跑肯定会被抓回来。她尝试着说上厕所,可是他们派了两个妇女跟着她。根本没有机会逃跑啊。这可怎么办呢?
马上就轮到光媳妇了,我妈更着急了,还是没什么办法。这时候也不知道我爸爸死哪去了。我妈心里骂惨了他。
忽然,“我看你们谁敢让我媳妇做节育?”众人回头,只见光从大门口跑进来,从后背抻出两把菜刀,说着就舞起来。光媳妇一看这架势,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俩人摁住了。一大群人拿了铁锹,棍子,摇把……能拿的全拿了,把光团团围住,场面一下子就混乱起来了。
我妈一看,眼神刚好扫到我家的拖拉机正在不远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三下五除二就跑过去把拖拉机摇着了。也不管会不会开了,上去就一通乱动,那是她第一次开拖拉机,车居然动了。我爸爸这时候正在人群后面看热闹。我妈一手开着拖拉机,一直胳膊抡圆了大喊起来:“李二牛,快上来。”
我爸爸一看拖拉机开起来了,忙往拖拉机跑去,一下子就跳上了拖拉机。人们和光正斗得无暇分身,我父母就轻而易举地就逃出了大门。
人们眼看着追不上,就卯足了劲儿制服光。可怜,光折腾没几下就被制服了。被制服的时候,媳妇的节育已经做完了。他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坐在广场中间哭了好久“我没儿子了,没儿子了……”
后来我父母连夜逃回了东北,一个多月以后再回来还是被抓住了。做节育的时候,大夫说:“哎呀,你又有了。”我妈说:“那你注意点,别伤了他。”这个小宝宝就是我弟弟。我弟弟也算是计划生育的产物了。
我妈正说得哈哈大笑。仿佛烦恼都没了。我也跟着笑起来。
邻座的阿姨听说我们要去哈尔滨,就说起来哈尔滨不出站台,直接在站台等半个小时,就可以直接坐上去佳木斯的火车。这样就可以不用买票了。她正打算这么做呢。
我妈立马来了兴致,说:“你到站了一定要带着我们。”
话音刚落,“把票拿出来了,查票了啊!”一位穿制服的中年男子从后边的人缝里挤出来,手正一一伸向座位上的乘客。那个阿姨忽然戴上了帽子,站起来就往外走。我被妈妈猛地推了一下,只听见我说:“你快去厕所。”
我紧张地站起来,都不知道先迈哪条腿了,晃晃悠悠地挤过层层的人海,迈过条条大腿,钻过好些人的胳膊,才终于到了厕所门口,心跳都加快了。“有人”两个字的红色格外刺眼,我不时回头张望着乘务员逐渐逼近的步伐,踮着脚,焦急地等里面的人出来。
终于,门开了,我迅速地躲进了厕所,插上了门,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
绿皮火车的厕所,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向下望去,依稀可以望到跑过的石条。那销魂的味道,被窗口的风吹得久久地盘旋。那东西原来是直接落到地上。
忽然,有人敲门,我屏住了呼吸。吓得我心脏都要跳出来。开门?不开门?开门被查票怎么办?不开门被强开怎么办?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我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紧张。汗顺着我的脖子不断流下来。
敲门声越来越大,只听有个中年男人大喊着“快出来,查票。”我缩在角落,动都不敢动。我一横,不如扯个谎吧,就说我正在方便。
我刚想说话,就听见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群一阵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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