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沾到座位的那一刻,我的上眼皮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我努力地睁开眼,想让自己精神一点。一个个哈欠接连不断地不断袭来,我的眼圈里挤满了哈欠带来的眼泪。才不过两分钟,小妹妹已经睡着了。我强睁着眼睛,告诉自己不能睡,万一摔了妹妹怎么办。想到这里,胳膊抱得妹妹更紧了。
我前面没有座位,一条笔直的通道直通向大大的车窗,眼前的柏油路中间的黄线不断地向我跑来,速度非常快。
这下,他应该追不上了吧,我心想。
他,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爸爸。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被人叫醒。我一个激灵,眼睛瞪得像铜铃,忙看妹妹,还好,没有摔到。妹妹已经坐起来了,两只惺忪的睡眼,摇摇又欲睡去。
“快该下车了。”妈妈正对着我说,弟弟也被妈妈摇醒,揉着眼睛从妈妈怀里坐起来。
我跺跺脚,腿已经麻了;甩甩头,还是觉得好困。
“丽泽车站到了,有下车的可以下车了。”售票员扯着嗓子喊道。我坐直了一看,我们正穿过一座立交桥的桥底,向右转过弯,“丽泽车站”四个字就映入了眼帘。
下车的人像是水流涌出,我已经完全分不清方向了。只得拉紧妹妹们,紧跟着妈妈,生怕走散了。
啊,北京真大。立交桥一直从视线的最左边延续到视线的最右边,每辆公交车都像大巴车那么大,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我们跟着妈妈走了好久,走得呵斥带喘的了,满头大汗,腿都要断了,才仅仅从丽泽汽车站的出站口走到了售票厅。这时候大概是下午一点多钟,我们浑身都是汗,又饿,又累,又渴。
我心里忍不住抱怨,去东北的路好累。
可是,妈妈似乎并不打算停下来买瓶水或者买点吃的。我们只得跟紧了妈妈。
“长城走吗?”“故宫走吗?”“打车吗?”……各种小贩围上来,我妈护紧了我们,嘴里一直推说“不去,不去。”说着把斜挎的背包夹得更紧了,两只手护住了我们,生怕少一个。像不像一只护着小鸡们的母鸡?
妈妈向当地人打听了公交站在哪里。我们顺着指示,又沿着公路向右边走啊走,跑啊跑,走啊走,我们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正好看见一辆公交车停下,妈妈拉着我弟弟跑了起来,我们三个也跟着跑了起来。
“北京西站到吗?”妈妈两手扒着公交车门,生怕被别人抢了去,急促得问。司机摆摆手说:“不到,不到,别影响别人上车。”北京人说话口音竟然跟我们不一样!
妈妈失望的松开了两只手,拉着弟弟退回来,赶紧去看站牌。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饥饿的感觉爬上了我的脑仁,我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蹲下了。一股冰凉从脚底下袭上来。我的额头,身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很多汗。哆哆嗦嗦的好一会儿,差一点晕倒。一股暖意,从脚底一点点蔓延上来,仿佛是解冻程序一般,我才缓过来。
妈妈和弟弟妹妹正在反复地看公交站牌,妈妈不停地跺着脚,并没有看到我差点晕倒这一幕。她时不时地看着丽泽的方向,跺着脚,有点焦急。不知道是等车等的着急,还是怕他追上来。
这个距离,应该追不上来吧?我心想。我缓缓地站起来了。刚才的饥饿又回到了肚子里。
过了好久,一辆两节车厢的345公交车缓缓驶来。我妈拉了弟弟,推着我们朝公交车门口跑去。还没停稳,我们就被妈妈推上了车。我们的心也跟着呵腾呵腾的。我们一致让妈妈坐在了唯一的座位上,她抱着弟弟,腿不停地抖着,仿佛焦急的情绪并没有散去。
弟弟倒是兴奋地看着窗外,一座中间有个大圆球的高塔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兴奋地问妈妈:“那是什么?”妈妈看了一眼,平和地告诉他是中央电视台。“哇欧”,他更兴奋了。一路上我都找天安门,没想到竟然没有经过。
售票员不断拿着扩音器说着什么,说半天只听清“扶稳坐好”几个字。每到一站,就听见售票员说“后门下车,后门下车,往出走,往出走了啊。”口音很特别,我模仿了一下,他们的口音仿佛只用舌尖。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我们四个穿的破破烂烂,歪七扭八的,看着有点像要饭花子。我一只手抻着吊环,另一只手抻了抻衣服,希望它平整一些,再平整一些……希望能掩藏一些尴尬。妈妈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抱的弟弟更紧了,把小妹妹收进了座位的间隙,靠着她的腿,大妹妹紧紧地围在了她的座位旁。
车厢拐弯的力度有点大,我差一点旋转起来,挺有趣,有点像打悠悠。也不知道坐火车是不是也这么有趣。呵,火车,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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