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斜视的目光透着猩红。
阿娘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用手摩挲着面前独属于她自己的倒扣在一起的盘子。
小渔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饭碗里,小脸儿贴着米饭,不肯抬头。
家人们都在聆听着云缺的讲述,就像在听着一段古怪离奇的故事。
没人表达,也没人反驳,只有无尽的沉默。
听到最后,小渔的肩头开始微微耸动。
不是吃饭的拒绝,也不是倾听中的激动,而是故事的结尾,即将掀开最后谜题之前的战栗与惊悚。
清远的胖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他频频点头,听到最后,见云缺如说书先生般顿住了句子,他很配合的问了句。
“如此大费周章的算计君莫北与马至远这对师兄弟,我想要得到的消息,究竟是什么呢。”
清远的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眸里的冷意仿佛能冻裂空气,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云缺迎着对方冷冽的目光,缓缓站了起来,在桌上探过身去,朝着清远神秘兮兮的小声道:
“当然是我啊。”
声音虽小,可屋子里的人全都听得真真切切。
清远呵了一声,很高兴的样子。
阿爹哼了一声,怒气渐起。
阿娘叹了一声,目露遗憾。
小渔咳了一声,险些被呛到。
好像怕清远没听清,云缺直起身子,又加了一句。
“如你所见,无界城里襁褓中的婴孩现在长大啦,该替他的父母报仇了。”
“好哇,我等你来报仇雪恨。”清远举了举酒杯,随后将酒水洒了一桌。
确实如云缺所说。
清远的最终目的并非君莫北,而是要在君莫北的记忆中搜寻到被他带走的婴孩下落。
无界城里的婴孩,才是清远正在的目标所在。
所以他才对云缺如此接近,甚至冒险来到大窑村。
“大祭酒猜对了,果然有人在长久的岁月里觊觎着无界城的婴孩。”云缺寒声道:“内城大殿上空的空间夹层,也是你的手笔了。”
“没错,我在那里看了你很多年,陪了你很多年,结果被君莫北先一步盗走。”清远的表情变得诡异起来,盯着云缺如看着稀世珍宝般说道:“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别人谁敢染指我便除掉谁!”
“你的孩子?我不认为我们是一家人,你杀了我的生父生母,毁了我的故乡无界城,你哪里来的信心说我是你的孩子?”云缺默然道。
“你还不懂,等你懂了就会知道,即便我毁了你故乡,杀了你父母,但我仍旧是你的亲人,因为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同族,我们是高高在上的天人!其余人,不过蝼蚁罢了。”
清远展开双臂,神色疯狂又睿智,语气既歇斯底里又透着沉稳自傲。
在这一刻,仿佛他是超脱于世间生灵的古神一般。
云缺猜到了很多,甚至关于清远就是熔城城主的分身,但他没想到自己会与仇人是同族。
听到这里,云缺不由得怔住了。
啪!!!
阿爹拍案而起。
高大的身躯犹如小山般遮蔽了身后的灯火,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
“好心好意让你来我家吃酒,你胡言乱语不说,还洒了我家的酒,如此恶客,不待也罢!”
说话间男人的鼻息喷吐如雷,形成两条匹练,犹如龙须,威压轰然而至,木屋嘎吱吱作响。
小渔吓得一动不敢动。
阿娘温柔的嗓音在恐怖的威压中却不受影响,道:“天人古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没想到真有如此奇妙的族群。
据说天人古族生来便有修为,修炼任何法门都能轻松掌握,炼气筑基金丹三境人人都可轻松达到,尤其天人古族中的王者一脉,有着掌握本源力量的神秘能力。
我儿的身世居然如此高贵,都说母凭子贵,我这做娘的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女人身侧的长辫子纷纷漂浮,强横的威压在不着痕迹间遍布满屋。
在两股堪称恐怖的威压面前,清远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被震慑的模样。
他朝着云缺伸出手,道:“跟我走吧,我们可以开创出真正的盛世,如今的天下在我们天人古族眼里一无是处,就像一处大点的蚂蚁窝而已,难道你愿意与蝼蚁为伍么。”
清远的声音中不仅透着蛊惑,还有着一种隐晦又可怕的力量。
那是神通的施展,无声无息间即可润物的可怕能力!
一句你愿意与蝼蚁为伍么的询问响起之际,云缺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奇异的画面。
他竟置身于云端,如天神般俯瞰大地。
在他脚下,是一块块相连或者分割的土地,多达成千上万,每一块土地都有亿万里。
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角落里的土地上,逐渐放大后出现了云州的轮廓,大唐的轮廓,天祈学宫的轮廓甚至北荒的轮廓。
地面上或忙忙碌碌,或飞天遁地的人们,在云端上的云缺看来就是一群蚂蚁一样。
哪怕有些蚂蚁会飞,会施展法术,会驾驭雷电火焰,但本质上依旧是蚂蚁。
不过是一只在蚂蚁堆里比较厉害些的蚂蚁罢了。
如果云缺想,他可以一跺脚就将云州上的山峦抹平,湖泊抹平,甚至所有的生灵也可一并抹平。
造物之力的感受,让云缺在刹那间失去了自我,处于一种与天地同生同灭的玄奥境界当中。
若无法自拔,将永远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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