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了,南少林的人马仿佛彻底消失在人海茫茫中,动向踪迹全无,就连广州丐帮关帝会都只能打听出他们曾经落脚的位置。
当乞丐们赶到那些所在时,却也只翻找到些破衣烂衫和碎碗残羹,最终悻悻离去,把微末线索转交到了几位长老的手中。
独老三亲自上门转告,还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依此看来,或许南少林真的撤走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江闻不清楚,他只是隐隐觉得不安。
其实他对于下一步的时机已经有了预计,譬如骆元通襄举的金盆洗手大会就是个很好的切入点,或许可以凭借这个平台接触到广州高层。
带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江闻在广州落脚的前几天,都是上午独自打听消息,下午就索性带着徒弟们在城中兜兜转转,逛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顺道把城中的特色美食都品尝了一番。
只能说广州城繁华富丽的同时,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销金窟,每天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兜里的钱不知不觉就被掏走,再也不见回头了。
这日江闻师徒闲逛了一早上之后,又选定了家酒楼食肆就坐,点了一圈菜单之后就等着菜上来。
“快吃快吃,菜凉了就没新鲜味道了。江湖好汉不但要能忍饥挨饿,也要会享受人生,得意须尽欢,金樽莫空对知道吧?”
江闻挥着筷子催促道,然而洪文定照惯例浅尝辄止,只盯着酒肆之外的武林人士视线不移;傅凝蝶则眼巴巴地看着菜端上来,暗暗告诫自己好菜一定藏在后面,不能太早吃饱;只有小石头一个人风卷残云般跟上了江闻的速度,这几天顿顿不曾缺席。
“师父,我們每天这么吃真的好吗?”傅凝蝶忧心忡忡地说着,越发圆润的小脸上满是纠结。
江闻却......”
“……先吃饭吧,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练武功还是练饭量。”
随着菜肴纷至,正午的阳光也已经恰好照耀出这座大城的壮阔,食肆二楼能眺见宽阔的珠江上鳞集逾百,舳舻相接,风帆如织,排着队等候进出港。随着纤夫的吆喝声响起,玉带濠上边远洋大船已经陆续抵达装船。
这些船舶深阔各数十丈,贸易商人分占贮货,挤占得船板上供人行走的位置只剩数尺许,什么苏杭顾绣、绫罗绸缎、药材、皮草、绍酒、火腿都在码头堆积如山。
由于携带的货物实在是太多,甲板上不但要贮货,睡觉的船员也只能夜卧其上——这些货物本是易碎的陶瓷贵货,但它们大小相套无少隙地,以至于寻常人踩上去都能如履平地。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带着徒弟出来游学,就要学到些真的东西。按他的说法,既然来到了广州府,便不能不尝尝这里的广府菜,江闻也就顺道介绍起了广府菜的知识。
“早在唐代,广府菜便已经独具特色,开始将中原烹调文化结合当地文化改进烹调手法,并且懂得运用配料和掌握火候。”
“广府菜尚鲜,是因为这里的食材随取随用,物资不匮,古书中记载道,东晋时随着孙恩叛乱的卢循也曾经据广州,既败时余党奔入海岛,居住在野外而不死,靠的就是食用蚝蛎,垒壳为墙壁。”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空口白话,江闻还拿出了元化子藏书中《岭表录异》的记载作为凭据。里面说到唐时广州人已能根据食料而采用煮、蒸、炸、炒、烩、炙、甑等烹凋方法,并使用多种调料,如酱、醋、姜、非、椒、桂等,形成独有的岭南风味。
“别着急,吃过了聚丰园的金华玉树鸡,福来居的酥鲫鱼和手撕鸡、南园的红烧鲍片和白灼响螺片,我们再去试试西园......的鼎湖上素、漠觞的香滑鲈鱼球、太平馆的酸汁焗乳鸽、陆羽居的化皮乳猪和白云猪手……”
“师父,可是盘缠快不够了。”
管帐的洪文定很实在地戳穿了江闻的美梦,“林总镖头那边送来的盘缠已经花的七七八八,吃完这顿饭就只够两天的客栈花销了。”
口若悬河的江闻从纸醉金迷的美梦中被敲醒,意味深长地看了洪文定一眼。
“不,人吃马嚼地加上明天的早茶钱,其实只够住一天的客栈了。”
他叹了一口气,表情怅惘得就像是暑假结束即将开学的小学生,满是不肯面对现实的模样,“吃完这顿我们就收拾东西,到你的好兄弟马超兴家里打秋风吧。”
“马家?可师父你不是说不能去吗……”
洪文定不明所以地说道。
江闻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文定,别和你爹学什么傲岸自恃,脸面这个东西和兜里的钱一样,今天花掉也许明天就又捡回来了。”
“我不明白。”
洪文定老老实实地摇头。
江闻补充道:“我也发现这里生活花钱如流水,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挂靠,花别人的钱就不心疼了。再者说了哪有那么倒霉,或许两位姑娘早就走了也说不定嘛!”
江闻也不多做解释,结完账便带着空空如也的荷包,很快就来到了西关大街之上。
在这里,他们在街边看到了一座张灯结彩的擂台和一栋气势恢弘的府邸,浓墨重彩的配色中显出了暴发户独有的豪横,硕大的招牌也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大字——
雷府。
原先被排除掉的落脚点马大善人家,此时已经是个非来不可的地方了。马大善人早来几个月,应该听说过南少林的消息,而他家孩子马超兴是南少林悉心培养的小五祖......之一,也想必会有关于南少林的内情。
和解开谜题相比,被发现出尔反尔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真相大白、一切无愧于心嘛!
“哈哈哈江大侠,你今天到了真的是蓬荜生辉啊!你早通知要过来的话,我就派人到城外十里欢迎你了!”
意气风发的雷老虎听到登门消息,立刻冲出来迎接,与江闻勾肩搭背好不热情,粗旷的嗓音还和在下梅镇上如出一辙,毫无生疏之意地聊了起来。
“雷老爷,你这产业倒是越来越大了,让人羡慕啊。”
江闻由衷感叹道,马大善人在下梅镇的家产虽多,可几月前被清兵洗劫大半,如今异地他乡还能有如此家底,这人简直像是被财神爷附体了。
“其实多亏了我那大哥马善均。”
谷昚/span改名为雷老虎的马佳善嘿嘿笑着,双手在胸前不停笔划着,低声解释道,“他人在杭州做绸缎生意,广州城里也自置有两所大机房织造绸缎,见兵荒马乱不愿经营就托付给我,没想到现在是日进斗金。”
雷老虎带着江闻来到大堂,顶着匾额上烫金的四个大字“以德服人”看茶就坐后,才谈起了他近来的心路历程。
只是屏风后面似乎有一个熟悉的窈窕人影,默不作声地藏在那里很是怪异。
“江大侠,从崇安县出来的时候我就在反思,自己日日行善为什么遭此劫难,是不是积德不够。到现在我才想明白,我就是因为只懂得积德,不懂得服人才出事——没人服我当然会倒霉了!”
以德服人的牌匾熠熠生光,彻底替代了雷老虎时期日行一善的指导思想。
“额,话要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江闻支支吾吾地应付着,一边躲闪着某个方向的锐利目光。
“江大侠,你在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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