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门派轮番登场,很快又有重量级嘉宾。
“报!嵩阳派白掌门,携门人三十九人道贺!”
人影未至,骆府之中已经传出了一片出声问候之声,显然嵩阳派的人缘要好过先前。
可惜有青旗帮的人珠玉在前,这样的响应声显然激不起太大风浪,眼看风头不够,就要泯然众人矣。
江闻也不禁有些犹豫,连小石头都学会了亢龙有悔,自己再这么等下去万一等的人没准时来,最后赢不过青旗帮,谋划已久的风头保不准可就丢了。
就在他两相犹豫间,骆府里忽然响起一阵阵难以抑制的低呼,众人似乎被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所惊慑住了。
江闻循声望去,只见嵩阳派的弟子环绕之中,正昂首阔步走着一位须发花白的雄壮老者,项间一串朝珠随步而动叮当作响,胸前补子酷似绣彪图案,当即就能推断出是一名六品武官。
要知道清廷设置在地方上的官员中,知府一般都是五品官,各处的道台才是四品,像这样六品的武官即便不算高,在地方上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这不是白掌门吗?怎么忽地得了官职?!”
这样的疑问从无数人脑海中响起,又从无数人口中不约而同传出。
江闻皱眉和洪文定对视了一眼,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是清廷六品的蓝翎侍卫,他们当初追杀过我和我爹。”
“嗯,和当初围攻马家的那位陆大人一样。嵩阳派居然有这样的门路,还真了不得啊……”
清朝皇宫中设置有1000多名侍卫,这些侍卫有不同的等级和工作岗位,最普遍的就是蓝翎侍卫,这一级别的侍卫有900多人,负责皇宫最外围的警卫工作,他们也进不了内宫。
然而不要小看最低的蓝翎侍卫,这些可都是六品官,比地方上的知县大人还高一级,清廷一旦派到地方,往往就代表着皇权的直接降临,意义非凡。
江湖中人不服管教、桀骜不驯是不假,但众人看向嵩阳派的白老掌门眼神里,却都不可忽视地带上一丝艳羡,显然官家身份并不会埋没江湖之中的名号,大多时候甚至还能添彩几分。
江闻不认为骆家会不在乎官府,否则他们何必将请帖发给关帝会的龙头、挂印总兵官吴六奇呢?
“文定,一定记得今天你叫做洪渭。”江闻连忙吩咐道。
“明白了,师父。”
洪文定无需多言便明白了江闻的意思,站在廊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江闻原先不太清楚、更没专门问过洪熙官为啥要给儿子起这个名字,毕竟“文定”在古代是订婚的雅称,难不成冷若冰霜的洪大侠内心,其实是希望儿子赶紧结婚生子的催婚狂?
但江闻后来和元化子聊天才知道,“文定”等于“订婚”的典故出处,是《诗经·大雅》中周文王卜得吉兆,纳征订婚后亲迎太姒于渭水之滨,这才有诗文“文定厥祥,亲迎于渭”的记载。
有趣的是《诗经》中这首大雅的名字,叫做《大明》。
嵩阳派的老掌门白振从门中走过,收获了数不尽的羡慕与嫉恨,也带走了此时场上显而易见的风头,后面的人恐怕再怎么努力,也不见得就能压过实打实的品秩地位。
但很快,江闻就发现自己错了,并且错的很厉害。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总有人能另辟蹊径地闯出新天地。
“报!福威镖局广东分局陈镖头,携镖局一十八名好手前来道贺!”
福威镖局!
这四个字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牢牢锁住了骆府内外武林人士的声音,场面中除了昼夜不绝的雨声、拼抢绣球的狮步,竟然陷入了无法理解的安静之中,主办方的骆家众人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这么说吧,如今暴雨昏暗的天色和他们的脸色比起来,都能算得上阳光明媚。
“好家伙……黑红也是红啊……”
江闻憋着笑小声说道,就差没站起来给福威镖局鼓掌了。
江湖纷争不外乎名利二字,福威镖局则是毫无疑问地占全了。原先在各地开镖局赚钱,就已经或多或少得罪了当地的武林人士,而顺治御笔钦封的“南绿林总盟主”牌匾,就更是触犯了南北武林的忌讳,此刻说是武林公敌都不过分。
江闻也能看出来,和林震南那个水货总盟主、三脚猫高手相比,不管是比较交游程度、名声高低、武学底蕴,还是今天的天南海北共贺盛会,都代表着主人在江湖上的赫赫地位,广州城中的骆元通才更应该拥有这块牌匾。
岭南武林的门户之见如今还不算太重,武学交流也是常有的事情,骆元通自始至终只收弟子、不论门派,广蓄各方武学流派,如今也还没有门派之争。然而门户之事不可避免,骆家弟子早已是实质上的一体,许多事情还得按江湖规矩来看。
因此早年作为独行大盗的骆元通,在绿林之中的荣誉本应势在必得,况且就算他胸怀宽广毫不在意,此时府中弟子也不见得就能无动于衷。
人老奸马老滑,威震河洛的王维扬显然不上这个当,把皮球踢给了自己的大徒弟,应该也是看出朝廷想用这样的毒计将武林人士分而化之、手下当狗——心思如此毒辣,顺治也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福威镖局的人也很是无可奈何,如今谁都知道他是靖南王府的麾下势力,与广州的平南王天生不对付,这样的场合他们来了容易犯众怒、不来又会被戳脊梁骨,两难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前来,大不了待会儿寻个角落位置坐下,不和人打交道就是了。
一阵喧嚣过去,又有几个小门派登场祝贺,然而随着刚才的一通热闹,如今什么功名利禄的办法都被占全了,就连黑红这条路都被福威镖局抢走,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那遁去的一何其难见,寻常人又怎么有办法出人意表呢?
但就在此时,江闻眼望着街角几个身影出现,终于面带笑容地对徒弟们说道。
“徒儿们,该我们武夷派出场的时候了!”
傅凝蝶看热闹正起劲,还没明白江闻在说什么,就被他一把拽了出来,一同迈着步伐向骆府走去。
…………
唱名到声嘶力竭、几乎要断气的骆家弟子刚刚靠着墙,好不容易休息了片刻,猛然抬头又见到一队人马向着自己走来,不由得眼前一黑。
然而这队人马竟然罕见地没有理他,只是温文有礼地从他面前依次越过,期间抬手展示了一下烫金请柬,便径直走向了骆府之中。
“哎,大侠请留步,还没……”
骆家弟子刚想紧追上去,可在骆府之中候场的武林人士就已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看向彼此的眼神之间充满了疑惑,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师哥,你有没有听见丝竹之声。”
“哦,你也听见了?我好像还听见唢呐的响动,难道是府上请了戏班?”
“这能怎么说得通,又不是做庙会。”
“师弟说的也是……快,你快看!”
骆府之中的武林人士汇聚一堂,此时有种情绪如病毒传染,他们相互提醒着看向府门,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
只听见一段慷慨激昂的乐曲之声越来越近,曲调怪异急促却充满铿锵之气,闻之令人心胸宽阔、热血澎湃,恨不得立马拔出宝剑仰天长啸,疏解心中的万丈豪情。
就在这样的慷慨之曲中,一名意气风发的道人正带着三位形容尚小的徒弟走入大堂。
徒弟们利落大方的打扮让人侧目不已,而更神奇的是,这寥寥四人身后,竟然还跟着一队十余人的戏班乐师,此刻正鼓足了力气,敲敲打打、吹拉弹唱地给他们配乐。
“武夷派掌门江闻,携弟子三人,前来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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