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身形堪比山脉的桀粢相比,这块石头太过微不足道,太过不起眼,上面刻画的简陋真形图,也像是想用羽毛去击倒巨人般滑稽。
朱熹曾经猜测,“武夷君之名,著自汉世,祀以乾鱼,不知果何神也。……颇疑前世,道阻未通、川雍未决时,夷落所居,而汉祀者即其君长”,但江闻认为,被汉武帝祭祀的武夷君不是具体的某个人物,而是这座巍峨绵延的武夷山本身!
这块石头所代表着的,是高峻雄伟,层峦叠嶂的武夷诸峰,是“北引皖浙,东镇八闽,南附五岭之背,西控赣域半壁”的武夷山脉,是亿万吨花岗岩镇压在身上的无穷岁月,是岩浆滚烫灼烧使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上亿年岁月噩梦恐惧!
随着真形图石投入,地下裂隙中忽然爆发出了猛烈的光线,仿佛有一条彩虹在地底跨过。闪耀的地光照亮了宫室残骸,一阵嘹亮惨痛的空谷龙吟,正以常人无法听见的频率响彻天际,声音和灵魂中充满着亿万年死亡引发的、已经成为本能的恐惧!
绿雾瞬间停止飘散,龙甲蜻蜓也不再飞舞,漫山遍野的凿齿之民在混乱脑电波的影响下,下意识地追寻着黑暗阴深的藏身点,纷纷跳下深不见底的裂隙,如同飞蛾扑火。
几个呼吸间,早已死去的妖僧客巴全身剧震,身体内外都渗出了鲜血,哀莫大于心死地看着江闻。
“你……”
江闻本以为他会用最后一口气嘲讽自己,等候许久却听见他虚弱地说道:“带走我胸口的彩绘……交给我的师兄……”
江闻以为自己听错了。
妖僧客巴伸出手,像揭布一样就扯下了彩绘骷髅尸陀林怙主的皮肤,抛向江闻。此时他的身体已经精气耗尽,就像是一棵枯树。
“你这人啊,死后必下地狱——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你上了天堂也不会有什么熟人。”
江闻叹了口气,感觉整座古城、整个山岗都在天摇地动中开始坍塌。桀粢在恐惧中放弃了挣脱山岳的动作,放弃了积蓄已久的怒火与力量,将被无穷山石土壤掩埋回地幔,在那黑暗的世界里腐烂消亡。
察觉到这座被诅咒的都城即将陷入地底,完成它千年前就应尽的使命,江闻拔腿就跑。
“武夷显道真君在上,保佑我能跑出这里!到家我一定用太牢祭祀你,汉武帝那个小心眼规定的小鱼干,这次有多远滚多远!”
古城宫室中,江闻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叹息声,和失去控制的凿齿之民分食血肉之躯的牙酸声音。
“成佛之路终究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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