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东也记不清,只是自己第几次在案台前醒转过来。高频次且有节奏的斩肉声在他的耳旁次第涌现,不锈钢的案台、两柄尖刀,橡胶手套和多层口罩。
又是……梦吗?
他沉吟着,推开了面前的碎肉堆。面前的金属案台被尖刀剐蹭的苍白且污浊,在那里,照不清他的面庞。
他记得昨天下午的时候,曾经在这所车间里发生过激烈的争执,他似乎在袖口里藏着一把刀,似乎杀过一个人,似乎说了一些极其不恭敬的话。可是此时他的两袖空空如也,自己的双臂上似乎都看不到任何伤痕。
他的脑子清晰,不像是被钝器击打过的样子;而且,这所车间整洁而干燥,并没有大战之后的狼藉。
一切……都只是梦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直到手指触碰到那条坚硬且狰狞的结痂过后,整个人才像是中枪了一样猛然一震。
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平静而安详,唯独这条狭长的刀疤,仿佛贯通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
一模一样的粗粝的触感,一样硌着程东的心。
到底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他猛然间抬起脑袋,四下打量那个名叫【陈佳悦】的男人,他记得当初那个引发混战的声音,似乎是来自案台的斜后方。
这里到处都是包裹严实的陌生人,每个人都在勤勤恳恳地埋头苦干,像是一具具被抽干了灵魂的空气。
“我是谁?”
他觉得呼吸困难,拄着案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是谁……程东是谁?”
白色工牌适时地出现在车间门口。
摇铃、集合、排队、吃饭。
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程东深深地盯着白色工牌的眼睛,目光恍若刀锋。
“你看什么?”
白色工牌的眼神中明显地透露出一抹慌乱,不过这幅仓皇的神色立刻被他巧妙地遮掩了过去,他轻咳两声接着道,“你难道忘了员工守则里的规定吗?不准盯着自己的同胞超过3秒的时间,你莫非不想干了?”
这一次,程东并没有开口说话。
他只是冷冷地盯着那名白色工牌,好整以暇地把手插进了口袋,并自觉地缓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后一排。
这种近似于胁迫的注视让白色工牌大感冒犯,他愤然从腰间抽出一根镶着红色灯球的金属圆棒,三两步便抢到了程东身边,用闪耀着红光的一端指着程东,厉声道:“老子问你看什么!”
这个金属圆棒,也是他在梦中见到的东西!
程东的瞳孔大震,却极力地掩盖着狂跳的心脏,缓缓地耸了耸肩:“你觉得我在看什么?”
【噼啪】一声脆响,金属圆棒摇身变成了一米来长的大棒,白色工牌咬牙切齿道:“你是在挑衅我?”
“我?”
程东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我可不敢挑衅您,毕竟我还要在工厂里面讨生活,还有公司的限量款茶包没买到。”
“可是你已经违反公司制度了。”
白色工牌的语气阴冷,“理论上来说,我可以立刻呼叫保安部,或者干脆就地把你开除!”
“不不不,我想您并不会。”
程东饶有兴致地幽幽道,“如果您没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看着您呢?”
白色工牌微微眯起了眼睛,狠声道:“你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
血脉里那股灼热而狂躁的气息,让程东觉得分外熟悉,仿佛是一个结交了数十年的好友,正等着与自己的重逢。眼下的种种暗示,似乎都在向他证明着一个共同的问题,自己的梦境和所谓的记忆并不可靠。
换言之,所谓的梦境,很有可能正是现实。
他觉得自己现在只差一个缺口来验证自己的猜想,那个名叫【陈佳悦】的男人……或者是女人,就是打开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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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口的钥匙。
他重新把头转向白色工牌,挑衅地勾起嘴角,冷声道:“我觉得您没必要让所有的人都在这陪着我浪费时间,把我一个人留下?或者让我们先走?”
白色工牌似乎很担心与程东共处一室,那个男人的一双眼睛让他莫名觉得遍体生寒,这是一个手刃了多少条人命的屠夫,才能流露出的犹如实质般的杀意。
他恨恨地点了点头,向后倒退了数步,冷声道:“走D区,所有人去食堂开饭!”
“谢谢您,领导!”
程东朝着白色工牌挑了挑眉毛,旋即跟着大部队的步伐,缓慢而有序地插着口袋离开。
把手伸进口袋这种事,算不上一个多么标志性的习惯。他只是觉得口袋,是收容无处安放的双手最好的途径,他甚至可以在口袋的遮掩下做出很多在进攻前需要做到的准备工作。
但是无处安放的灵魂应该放在哪里呢?
一具具腐朽的躯壳当中?再被厚实的衣帽遮盖住?
帽子和口罩,的确可以遮挡住很多丑恶的嘴脸,或者丑恶的灵魂。
他好整以暇地瞥见了伫立在自己公寓门前的猎犬铜像,一根绳子,怎么能困住凶猛的恶犬呢?
野狗,是关不住的。
【经理,我建议整个大楼立刻进入战备状态……我严重怀疑……那家伙已经醒了。】
【醒了?你们怎么做事的!】
【是醒了……但是……但是没有完全醒过来……我只是……只是有种预感……他的眼神……变得很不正常!】
【我不是说过,不要刺激那个家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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