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问题,但医生说以后是不能干重活了。”
陈双替余飞操心:“你哥也不回来,你爸又不能干活了,你家承包的这几十亩棉田咋整?”
余飞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没说话。
她爸是西贝村种棉花种得最好的人,当年打工潮出现的时候,村里人很多壮劳力都去城里打工了,他爸依旧坚守在这片土地上,不但不走,还承包了好几十亩村里空闲的土地,全部用来种植棉花。
这么多年,她爸就是靠种植棉花,养活了一大家人。在村里人,甚至她妈都觉得供女儿读书就是给婆家培养人的思想,只有她爸硬是排除万难,供她从高中上到研究生毕业。还说只要她还想念下去,他就一直供。
想到还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余飞心里就发沉。她明白父亲对这片棉田的感情,但她真不想留在这里种棉花。
情绪平复了一会,余飞开口说:“合同还有五年到期,我想转租出去。”
陈双摇头:“你想得挺好,这村里愿干活的都出去打工了,不愿干活和干不了活的都在小卖部打麻将,谁会来租?”
余飞深吸一口气:“不行就只能空着了。我可能过段时间就要走了。”
经过这两月的治疗,她爸昨晚在医院复查,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了。今天这件事之后,要债的应该也不会再敢进村了。她妈在家里可以照看一下她爸,余美在学校有老师帮照顾。只要余强这个搅屎棍不在,家里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大问题了。
从甄妮那借的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余飞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她得尽快出去工作赚钱,才能让全家的花销维持下去。
“你找到工作了?”陈双问。
余飞点头:“在锦城的一家会计事务所,对方让我尽快过去。”
回家的这段时间,她一有机会就去县里的网吧去投简历,海城不行,就其他城市。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要有能力,总会有公司愿意要她。
“锦城也好,虽然比不上海城,但总归比这里强。”陈双是赞成余飞出去的,在村里除了种地和在农村合作社工作,就没别的岗位了,余飞的专业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况且余飞学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又回到村里种地吧,再说种地又不赚钱。
“我已经在县医院给主治医生说了,请他每半个月过来看看我爸的情况。我妹那边住校,我妈这里,到时候就麻烦你多过来看看了。”
陈双点头:“行,你放心在外面工作。文涛说县里最近有助学名额,我看能不能帮余美申请一下。”
文涛是陈双的丈夫,也是县里的干部。两人和余飞都是高中同学,只是余飞考上了大学,又考上了研究生,文涛高中毕业就去参军了,陈双则去读了大专卫校。
文涛复原后回村做了村干部,跟同样毕业回家,在县中学做校医的陈双结婚了。
“那谢谢文涛了。”余飞对这两个老同学心存感激,她不在的时候,他们没少帮他们家的忙。
“你妹妹就是我们的妹,有啥可谢的。不过文涛也只能试试,不一定能申请上,毕竟咱这块贫困户太多了。”陈双说。
余飞点头:“没事,只要我在外面站稳脚跟,余美的学费就不用担心了。”
陈双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光想着帮家里,也要为自己想想。”
余飞笑笑:“我知道。我真以为我傻啊,等我把余美供出来,我就过我想过的日子。”
“你,你想得美。”余飞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口,双眼通红的盯着余飞。
陈双和余飞都吓了一跳。
余飞脸上刚升起的一丝对未来的向往,瞬间就隐得无影无踪。她站起身,不想再跟她妈说话,转头跟陈双说:“你不是要去县里吗,走,我送你出去。”
余妈对余飞没有拿钱出来救余强已经是气得咬牙了,如今看余飞这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态度,更是气得直接张口就骂:“你这个白眼狼,有点能耐就像去过你自己的日子。也不想想你走了你哥怎么办,我跟你爸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你爸辛辛苦苦供你读书读到现在是为什么,就是为了让你给这个家,给你哥多做贡献,你倒好,翅膀硬了就想撇下我们?我告诉你想都不用想,你不准去锦城。”
余飞看着自己的妈,一字一句说:“我爸供我读书,是为了让我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为了让我不用再觉得嫁人和生个男孩是一辈子最大的事。妈,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之前把钱花在这个家里,是因为我愿意,我体恤你和爸的不容易。但我没义务和责任帮余强买房子娶媳妇,帮他还债甚至养他一辈子。他是你儿子,你愿意惯着他是你的事,跟我无关。但你也别想再让我给他花一分钱,因为我不愿意。”
“你,你,你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你的心咋就这么狠呢,他可是你亲哥啊!”余妈扯着嗓子哭喊道。
陈双赶紧过去劝:“余婶,飞哥现在正在气头上,您跟她都少说两句。等气消了再坐下来好好谈。”
“这还谈什么呀,她一分钱都不想拿出来救她哥,就想着自己跑。我告诉你余飞,你想撇下我们一家,门都没有。”
余飞对她妈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她木然的转身出去,余妈扑过去,一把将她拽回来:“别走,你不能走。”
陈双赶紧过去拉开:“余婶,飞哥现在不走。”
“现在不走,以后也不能走。”余妈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死抓住女儿的衣服,生怕一松手她就飞了,再也不管这个家了。
余飞也不挣扎,任由她妈拉扯,这一刻,她觉得她妈跟村里大多数的女人一样,可恨又可怜。
陈双好不容易把余婶和余飞拉开,她拦在中间说:“余婶,飞哥不是出去不回来了,她出去工作也是为了多赚点钱,家里现在里里外外都要靠她,她不出去赚钱,余叔的医药费和余美的学费从哪来啊,您一家的生活费从哪来啊。”
“她连她哥都不管,就想着以后继续去过她自己的日子,她一走肯定就不回来了。”余婶边说边抹泪,指着余飞:“你把你爸和你妹都丢给我一个瞎老婆子,那些要债的随时都可能再来,你,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我不是余强,干不出逼死你这种事来。”余飞声音干哑:“我是一定会出去的,你拦不住我。”
“好,你,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余飞妈说完哭哭啼啼的转身回了房。
陈双看余飞脸色不好,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余婶也是被那些人刺激的,你也别太难受了。”
“没事,习惯了。”余飞吸了吸鼻子:“你赶紧回学校吧,我去收拾东西。”
两人刚走出厨房,就听余飞妈房里传出“咚”的一声,是凳子倒地的声音。
两人跑过去一看,余飞妈吊在一根绳子上,脸已经没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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