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与许员外在吉庆楼的席面撞了日子,一红一白有些冲撞。”
顾氏笑着将许秀娥迎进屋,转头交代阿婉去取茶水来待客。
“我听说了,他是要给许家族里那位去年过世的三叔祖办冥寿。笑死人了,三叔祖入了土都要被他拉出来当幌子,也不怕老人家生气,夜里找上他家去!”
许秀娥年近四十,嫁到王家二十余年,陪着丈夫从三间门面的小布商做起,一路收丝麻贩布匹,到如今经营起一整个大布坊,和她风风火火,果敢决断的性格不无关系。
就连当初选定李妙柔当儿媳,也是她一眼相中。
四年前,她捧着李妙柔做的绣品,极为欢喜,便放出话头:“这活计工整典丽,配色大气稳重,李大娘子的性子绝差不了。阿清圣贤书读多了,木的很,人又太软和,就该给他寻个这样的娘子才撑得住家业。”
李叔诚和顾氏原本因着双方家境有差距,并不想结这门亲。但架不住许秀娥盛情,那段时间天天往宝亭巷李家跑。又因为王清本人就是李叔诚的学生,作为授业之师,李叔诚对王清的人品倒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当然最终让李家夫妻决定结亲的原因,还是王清和李妙柔这两个孩子自己愿意。
李妙柔长相肖父,比妹妹阿婉少些甜美娇俏,却英气勃发,融合着她温雅端庄的性格,即大方又不吵闹,恰投了王清的眼缘。
硬是叫这个从来满心只有圣人言的木讷书生开了窍,跟同窗学了好些哄女孩儿的法子来讨好李妙柔,很是闹了几次笑话。好在李妙柔性子好,从未着过恼,反倒叫王清愈发上心。
“顾妹子,我也不替那招人嫌的族兄道歉了,先会儿我就去了他家要说法,那人没意思的很,说不通。不过阿妙是我亲自挑的媳妇儿,大好的日子送亲宴不能叫他给毁了……”
许秀娥说着摁了摁额角,继续道:“你看这样可行?我家另外出钱,在你们宝亭巷租几家人家的院子,成亲那日几家的院子大门通开摆席,再请四司六局来掌理全程。”
“不用不用,”顾氏闻言赶紧笑着打断许秀娥,“我家官人今早已经订了宝津楼的席面。”
许秀娥一愣,复也抚掌大笑,“哎,瞧我,都叫我那族兄气昏头了!怎就忘了亲家是清晖书院的夫子?是托陈山长出面了吧?”
顾氏见许秀娥误会,既不否认也不点头,只将阿婉端来的茶朝许秀娥面前推了推。
许秀娥顺势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哟?阿婉这又是捣鼓的什么汤?”
她低头看着茶碗里,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茶汤,却隐隐有一股说不分明的花香。
“就是普通的云台春,过年那会儿,我把茶饼同腊梅一起窨了一个月。许姨喝着可还合口?”阿婉乖巧的站在姐姐身边,两姐妹都是好年华,乍一眼看去,好似一双白芍芙蕖,叫人移不开眼。
“咱们阿婉就是心思灵巧!”许秀娥不吝夸赞,“平常看你做的绣品也是,细微之处各生妙趣,也不知你这小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就有这么多点子。”
顾氏摇头,“许姐姐可别夸她,那些都是她要躲懒才想出来的。”
“顾妹子这就过谦了,阿婉绣的东西都放在我那店里卖,我还不清楚吗?最讨小娘子们喜欢的就是她绣的小物件了。那些个帕子,荷包,襟带,好些小娘子只要一来店里就问有没有她做的东西。”
“真的?”
阿婉一听,杏眼笑得弯成了月牙儿。
“当然是真的,许姨还能诓你?”
许秀娥说着抚了抚鬓角,笑着问阿婉,“我同你阿娘早先就商量好的,等你阿姐嫁过来,就让她专门开个绣坊,到时你也来帮你阿姐好不好?”
阿婉愣了愣,阿姐要自己开绣坊了吗?
顾氏这厢却已是笑着打起了太极。
“许姐姐,你抢了我一个阿妙去你家就罢了,怎的现在连阿婉都要诓了去?你这生意做得可不地道。”
许秀娥闻言赶紧陪笑,“我这不是话赶着就说到这儿了吗?”
她笑着点了点顾氏,又点了点阿婉,“早就知道顾妹子你们疼闺女,藏了阿妙四年才肯给我家,我若再打阿婉的主意,你怕是要同我翻脸咯。”
“哪就至于要翻脸,”顾氏摇头,脸上笑意不减,话中亦有深意,“许姐姐只管放心,阿妙跟我学了这些年绣艺,不说能到十分精妙,也是有八分神韵的,开个绣坊教习些女工绰绰有余。至于那些我顾家的独门针法……”
顾氏略一停顿,认真的看着李妙柔,“将来你若生了女孩儿,尽可以全数教习予她。但平日里,能不用就尽量别用。”
顾氏说到这,看见许秀娥面上的疑惑,翘起嘴角描补道:“物以稀为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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