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殊和楚兰枝一左一右地端坐在太师椅上,苏团子站在学堂中间,外廊上围站了一圈学童,一个个噤声地等着先生发话。
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外廊上的学童围观别人考学仍心有余悸,鬼知道当初他们是怎么考过的,面对先生的死亡迫视,能挺住接他几眼刀子都不错了,侥幸活下来的那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才进得了这三味书院。
苏团子的紧张更是不用说,他紧握的拳头滴滴地往下渗着汗水。
卫殊扫了眼堂上众人后,开口道:“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此话里,开市既是为了各尽所有、各取所需,为何又要设限日中为市?”
楚兰枝斜一眼过去,很是不满,之所以觉得他问得过分,是因为她连题目都听不懂。
钱团子一个劲地摇头,“完了,这么刁钻的问题,先生也好意思问得出口。”
苏团子沉思过后,细细说来,“此话出自《周易?系辞》,呈现的乃神农时期的集市风貌。”他一开口,就是标准的答题模式。陈述时代背景,民情风俗和管制条例,一一道尽个中缘由,说得人为之信服。
卫殊听后,冷肃的表情未见松动,继续发问:“说说大殷朝现有的“四市”。
这问得有多深,就连饱览话本子的宋团子都答不上来,他机敏地嗅到了什么,“先生莫不是在考科举?”
这一题题问的,尽是科举惯常考的四书五经和策论。
岁岁同情地瞧着苏团子,“你是说,爹爹在考他应试的功底?”
宋团子不置可否,“这题怕是会试的难度。”
苏团子深吸一口气,紧声回道:“四市对应的是药市、香市、花市和珠市。”他一一例举各市利弊,文化功底之深厚,竟能在堂上出口成章。
卫殊就剩下最后一问了,他随意道:“从古论今地讲述开市的意义。”
这题一出,学堂里倒吸声连成一片。
宋团子自觉不配被问到这题,这是殿试的策论啊!
楚兰枝听得似懂非懂,但以卫殊的脾性,能让他问到最后的,不管结果是成与不成,苏世卿都是个中翘楚了。
苏团子紧张得汗水往外飙,他理了理头绪,费劲心神地把所知所思所想罗列成知识点,将繁荣市场、民生喜乐、增收赋税等等利好一一说了出来,言毕,学堂里死寂无声,可闻及窗外的落雪轻盈地坠在地上。
学童们崇拜地看着他,憋着为他鼓掌的冲动,等着卫殊发话。
楚兰枝在卫殊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唯见失望,见他站起,她心里一紧,跟着站了起来。
卫殊觉得苏世卿的格局太小了,他这年纪已然形成了固定的思维,要想打破这个模式去开阔他的眼界,太难。
他硬声开口,举一例而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丝绸之路,横贯东西、纵横南北,兴的是中原与蛮夷的举世繁荣,避的是西北边境长达数百余年的骚乱战患,何解?”
他说的市是国与国的市,随着他一一道尽家国天下事,格局之大,让苏团子深深地埋低了头。
最后,他说了对苏团子的评判,“不予过。”
外廊上哀声四起。
年年紧紧地看着楚兰枝,他在心里呼唤着娘亲,能帮苏世卿的,就只有她了。
卫殊当着所有学童的面说出这句话,不留一丝余地,他这是铁了心的不想收苏世卿。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他如此放话,把自己架在高位上下不来,她就给他递梯子,让他一步步地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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