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在战场上左奔右蹿,虽还未被那两只妖兽捉到,但任然摆脱不了它们。
那只封狼甚至几度差点咬到它,还好它拐的快,从狼嘴边逃脱。
它还不知道,老黄死了。
只是在这一刻有着莫名怒气迸发了出来,也不想逃了,跃起直接跳上了封狼的背部,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一声狼嚎惊起。
旁边的墓虎也发出咆哮,却不敢朝封狼身上撕咬过去。
丫头的爪子抓不住封狼身上的狼毛,只好死死不松口,被封狼甩来甩去,身体摇晃在封狼的背上。
较于体型过大的封狼,丫头实在小的可怜。
连着嘴里的狼毛与狼肉,一同被甩在地上。顿时让小家伙脑袋嗡嗡作响,摔了个七荤八素。
嘴里发出了疼痛的叫声,呜呜地将一嘴的狼毛吐了出来。
天空有细细的雨开始落下来。
一滴一滴,润人心脾。
在这怒江的上游,有着五百来号人,早在近十日前不分昼夜拦住分流而去的大小河流,建起了堵住怒江流向四方的水坝。
虽是粗糙之功,无法常年而在,却也足以堵住这江水多日。
五百人都是轻骑,马就拴在附近。
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仍是甲胄加身,立于马上。
像是为了仔细感受着雨滴打在脸上的感觉,他将脸仰了起来,雨滴先是细如牛毛,慢慢又成了黄豆大小的水珠,老者长长出了一口浊气。
睁着炯炯有神的双眼,虽是甲子之年,可眼里不见混浊,反倒尽是凌厉锋芒。
“诸位将士听令!”
声音犹如大钟作响,身下烈马也阵阵嘶鸣。
多日忙碌建坝而成坐下休息的将士们全都站了起来,持好兵刃,同声而道:“在!”
“在!”
五百人的声音散在这片天地里,伴着惊雷声,已是撼人心神。
“家中独子者,上前三步。”
“父母无侍者,上前三步。”
“妻儿无依者,上前三步。”
老者声罢良久,无一上前三步者。
老者沉默。
看着身前五百沉默的大好儿郎沉默。
忽的开怀大笑:“老夫戎马一生,最自豪的是在杨逸将军麾下,曾于边城以三千人马抵死御敌一万,反败为胜。”
“此时此刻,竟比那日凯旋还要自豪百倍!”
笑声豪迈,却带有悲戚。
雨越下越大,士兵脚下已有积水。
他们是树了反旗之人,就算为大燕浴血战死,也无人知其姓名,也无抚恤银两给与家人。
这五百人中,哪个没有成家,哪个不是膝下有儿有女?
又有哪个家中没有盼着他们平安归去,不晓得在家门口望眼欲穿了多长时间的父母?
没有人站出来。
并不是真的所有人无牵无挂。
“诸君请上马,老夫今日与诸君一同赴死,只觉甚是,与有荣焉!”
待那五百将士马上待发,老者一马当先,而后紧随五百轻骑,顺着怒江策马而去。
大雨迎面。
马蹄作响,积水四溅。
五百骑兵,此下怒江,赴死。
……
许小易于此刻是真的杀红了眼,不管不顾,逢人便砍。硬是将周围敌人杀的再次不敢上前。
一头短发凌乱飞扬,染着血的部分粘在了一起。
雨水将他脸上的血渍冲了少许,露出来原本的面容,还是少年的面容,却也不再是原来的面容。
今日前,他未曾杀过一人。
今日后,他手下尽是亡魂。
许小易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在他一刀砍死一人之后,本要砍死的下一人却被人扯到了身后,用胸口替他本要杀之人挨下了一刀,大睁着眼睛,眼里还有哀求,许小易似能感受到,他在哀求自己不要杀那人。
被救下的那人抱着替他挡刀之人,喊着“哥哥。”
“哥哥,你别死。”
“娘还等着我们回家呢。”
许小易将已经崩了太多口的刀拖在地上,才发觉自己原来竟杀了这么多人。
环顾四周,擦了擦被雨水模糊了的眼睛。
被杀之人,也都是有父母妻儿的吧。
许小易并没有太多的愧疚,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如果自己不杀他们,死的就是自己身后这帮人了。
老黄死了。
也不知道谁在下一刻就像老黄一样死了。
许小易将刀又横在了身前,谁上前,谁死。
身后几人得以喘息,都在张着口吞咽着雨水,以此来浇灌快要燃起来的喉咙。
他们几人围着老黄的尸首同周遭的敌军厮杀了好些时间。
杨子焕只管杀人,一双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周遭的敌人。
他等的就是这场迟来的雨。
这场越下越大的雨。
蒋叔那边应是好了,只希望他不要再白白来此送了性命。
想到此处杨子焕只得苦笑,蒋叔,我知道你肯定会来。
现在还不能就与敌军同归于尽,得先撤下去,诱使他们再深入一点,等怒江水一泻而下之时,让他们连半点生存的希望都看不到。
此时赵军皆已渡江上岸,我方溃退,他们必会围剿,便会弃了船。
待洪水来时,后悔也晚了。
杨子焕看着地上躺着的老黄,心里念到,司辉哥,再等等,再等等,等水淹赵军之时,我也便下来了。
你见到父亲他们了吗?
告诉他们。
我想他们。
很想。
怒江水位以轻微却不曾间断的速度的涨了起来,被堵塞的怒江正在等候一声怒吼。
……
丫头才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就被发狂的封狼一爪子压在地上,眼看那封狼的血盆大口就要朝着它的脖颈咬下来。
一青一白,两道黑夜里的光骤然降临。
白色的飞剑从天而落,便将封狼洞穿定在了地上。那封狼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飞剑上的剑气贯穿内脏而死。
巨大的狼身压在了丫头的身上。
那黑色斗篷内的男人骤然吐出一口鲜血,还是立即用手捂住,怕被突然来临的两名仙门中人发现。
怎么是两名剑修?
这二人好强的气息,怎么感觉没有比那金丹老怪弱多少,他拼命抑制住咳嗽的欲望。
不能动,只希望他们没有发现自己。此时若贸然而逃,怕是用了缩地符也无济于事。
强烈的功亏一篑让他失了心神,此刻竟然没有忍住朝着刚刚来的两名仙门中人看去。
只一眼,他便看到踏剑凌空的那一男一女所穿服饰及肩上星纹。
苍梧!
修剑的仙门!
东土为首的三大仙门之一!
等他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如今只有祈祷他们没有发现自己,除此之外,生机廖廖。
北辰对着白榆道:“师妹,你处理这几只妖兽。我去去便回。”
白榆点了点头,“师兄,这只聚灵的小妖不够看呀。”
北辰没有说话,青光一闪,不见踪影。
白榆看向已经逃向远处的墓虎,“还有只没有聚灵的大猫。”
她已是踏在空中,玉手扬起,钉着封狼的飞剑回到手中,右手结成手决,指向墓虎。
白色的飞剑倾刻间便洞穿了她口中的大猫。
在场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厮杀,呆呆的看着这白衣女子。
踏空而立,飞剑除妖。
传说中的仙人手段。
不知是谁先跪拜了下来,偌大的战场,都随着跪了下来。
口中喊着“仙人!”
“仙人!”
他们在将头俯在泥泞中,唯恐此刻的杀孽惹恼了空中的仙人。
武间并未下跪,心中不安,不知道这突然来临的仙人所为何事。
只两剑便杀了己方仙师的灵兽,看其比自家仙师要厉害的多,难道是燕国请来的仙师?
若真是如此,此番灭燕之战岂不是无妄之谈?
此刻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看着周遭跪拜的士兵,也无心责罚让其起身。
他也想跪。
一跪下去,军心便散了。
强忍着站立,却也不敢乱动。
场上还有着没有跪拜的几人。
许小易在夜里也看的清楚,空中的白衣女子衣角飘杨,丹唇明眸,轻眉如画。
有着说不出的气质。
许小易喃喃道:“看着也不没多大。”
“好厉害。”
还好还好,整死了那两只妖兽,丫头应该没事了吧。
这仙人会不会是,会不会是觉得两国交战要死太多人,所以前来调和吗?
这下好了。
早来一会该多好。
老黄也就不用死了,那么多人也就不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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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易摸着自己被雨淋湿的短发,将头发从眼前搂过,不让它们遮挡住眼睛。
李佑言看着空中的女子出了神,“乖乖,她咋会飞,小易子,刚才还觉得你太厉害了,现在看这位,这才是正宗的仙人呀,话说,你会飞吗?”
还没等许小易说话,李佑言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吕三幺骂道:“你个憨货,哪这么多话!”
李佑言摸着脑袋,对着许小易挑了挑眉毛,“小易子,你就算现在不会飞,以后肯定会飞,想想就好厉害,嗖嗖的飞来飞去。”
许小易看着眼前满脸雨水的二货,没有接话。
我要是会飞,早带你们飞走了。
先带老黄他们飞,留你到最后。
杨子焕由于一些原因,对仙人的了解比其他人多很多。
他知道,仙人没有兴趣来插手俗世的这些事情,死多少人与他们毫不相干,他们也不会在意。
他们只是来杀妖的。
就是此刻,是他们撤下去的最好时机。
“谁带了号角?”
杨子焕问向周围的士兵。
“将军,我。”
一名士兵从怀里取出兽角做的号角。
他本来也是想跪下的,可杨将军没有跪,吴将军没有跪,那个少年没有跪,他也就没有跪。
感觉,挺好?
“让所有人撤退。”
“是!”
此刻静默的战场突然想起了乍起的号角声。
原本在各处跪拜于地的燕国士兵都纷纷站了起来,向后撤去。
而赵国士兵就眼看着他们撤走。
武间心有不甘,却也没敢下令让士兵追杀撤去的燕国残兵。他怕自己惹怒了空中的那位女仙人。
还有一位仙人,竟不见了。
自家仙师,也不见人影。
对方可以退,他怎么退,带着剩余士兵再渡回怒江?
只好硬着头皮等场上那位女仙人发话了。
白榆摇了摇左手的白色玉镯,脚下的封狼尸体便化为白光进入她手上的玉镯之中,再招手,白色飞剑带着墓虎的尸首也飞向她,她口里大猫的尸体化为一道白光也进入了她左手的玉镯,飞剑停在了她的脚下。
白色的玉镯光晕流转,在这黑夜里稍稍照亮了一方所在。
“哎呀,怎么这么多人在打打杀杀。”
她不开心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世俗之中这般的战场。
不可以一起坐下来吃好吃的吗?
仙门禁止干涉任何世俗之事,说是为了世俗的公平,无论他们帮助哪一方,对另一方而言都是一种不公平。
其实她觉得这话虽然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
“咦?”
“好漂亮!”
白榆看到压在封狼身下此刻一动不动在装死的丫头,两眼放光。
“明明没死,还装死,你怕我干什么嘛,我又不伤害你。”白榆一招手,丫头便不由自主飞向了她。
丫头见装死不成,便开始挣扎,却是没什么作用。
白榆身上没有淋到一滴雨。
仿佛有屏障将雨隔了开去。
她也不嫌此刻的丫头有点脏,双手抱住,喜欢的紧。
“你没主人吧!”
“以后就跟着我啦。”
丫头扭着头不让白榆摸。
“一会师兄回来了,我带你一同走,这儿太吓人了。”
“你怎么好像不喜欢我呀?”白榆有点失落,“都不让我摸你头。”
可惜她听不懂丫头的叫声。
杨子焕下令让吴叙带军撤回营寨处,“那里地势低,是我们诱杀敌军的最佳之地,你且带军去往那里修整,遣散之前征收的百姓,让他们有多远跑多远,五人成行,带一木筏,尽量往高处走。”
吴叙犹豫了一下,杨子焕立马提声又道:“听令!”
“是!”
吴叙看向许小易。
许小易开口:“我陪他一起。”
吴叙也不在迟疑,不敢贻误时机,向许小易抱拳示意,道了一句:“还望您护将军周全。”
吴叙对许小易用的是敬称,就今日所见,许小易在他眼里与仙人无异,他是打心底感激。
随后吴叙立马带着人开始撤出战场。
李佑言还不想走,杨子焕只好板着脸说:“我一会就来,作为一名合格的士兵,要谨遵将军命令!”
“还有气力吗?交给你一个任务。”杨子焕看着老黄的尸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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