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晏兮一脸惬意半卧藤椅,执着茶盏就着金祥街有名的霁口斋点心,细嚼慢咽。
汤小刀时不时为她添茶水,几番欲言,终于问道:“姐,你给我说说那韩家人究竟吃了什么亏,值得你这般开心?”
冷晏兮拿点心的手倏地一顿,抬眼一瞥,悠然自得地矢口否认:“哪有的事,韩家人都退婚,我能开心的了?你呀,小小年纪眼神就这么不好,往后还怎么懂得察言观色,见机行事?”
汤小刀眼里闪过一丝惊愕,要说颠倒黑白,口腹蜜剑的本事恐怕没人比得了她?偏偏还一脸懵懂,态度诚恳,任谁也不会将她想的那般复杂,颇有心计。初识之人凭着外表判断,往往都只会陷入她的单纯柔弱。
他当初不就这样被蒙蔽!以至于失手受制。
当然,陆穆清例外,他似乎早就知道冷晏兮的手段,反之,将她掣肘。
想到这,汤小刀竟生出一个念头:韩家人退婚就退婚罢了,订婚宴不是陆穆清吗?跟韩公子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可惜冷晏兮不让他离开庭苑,不然他也能亲眼见证俩人的订婚典礼。
汤小刀的心思很简单,虽然陆穆清看起来总是深沉阴鸷,冷冽峻厉,不好相处。而冷晏兮则是攻于心计,嚣张顽劣的娇纵小姐。但恰恰这俩人给他感觉却是莫名的温暖,自爷爷离逝,他流落街头,受尽恶棍欺凌毒打,尝遍世间冷漠凉薄。
陆穆清和冷晏兮就是他颠簸黑暗之中骤降的光芒,引领他走出困顿。
冷晏兮见汤小刀呆滞不言,嘴角微扬,说道:“姐姐我只是想着后院一干人等,浑浑噩噩放逐多年,终于都觅得好归宿,此乃一大幸事,也是减轻我爹的罪孽!”
汤小刀这才想起昨日是最后一批姨太太出府,他迟疑片刻,问道:“姐姐,你确定她们的生活都有着落?”
“嗯。”冷晏兮塞了一块糕点到汤小刀嘴里,挑眉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韩家在凤城可谓家大业大,财源深厚,人脉广实,涉及各个商业。不过是拿出个小工厂容纳她们,有何难处?再说,她们大多都是被父母至亲卖掉的苦命人,迫于无奈才进了督军府。如今,得以自由之身,岂能不为日后着想?自然勤奋劳作,不辞辛苦,靠着双手,博得有尊严的生活。”
汤小刀顿时恍然大悟,他笑嘻嘻地冲着冷晏兮眨眨眼,说道:“姐姐这招高明!既解决了姨娘们的去处,生活的保障,又给韩家人一些教训,让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吴叔说了…这是…什么来着?”他费力地想了想,突然脱口而出:“一箭双雕!对,就是一箭双雕!”
冷晏兮仰头大笑,罢了,她伸手摸摸汤小刀的头,语气郑重说道:“记住,做任何事情都不能一昧的靠蛮力,脑子很重要。”她说着,眸光暗了下来,叹着气,沉声低语:“我爹便是毁在暴躁冲动的性子,其实,他并非没有手段计谋,却是为了我娘生生钝化。后来,又为了我,甘愿做个闲置之人。然,手染血戮,足踏尸体,岂能全身而退?人,一旦沾了权势,就像卷入暗涌涡流,稍有不慎,便坠落深渊遭其反噬…”
冷晏兮说的晦暗不明,汤小刀根本不懂她的深意,他睁大眼,怔怔看着冷晏兮,有些费解:刚刚还开怀大笑,怎么瞬间神情黯然,情绪低落?
半晌,冷晏兮起来,拂了拂微皱的衣襟,余光睥了汤小刀一眼,道:“好了,休息够了,继续背诵。”
汤小刀听了,笑容凝固,顿时蔫了。他企图说服冷晏兮半个时辰的休息似乎是不够的,或许还可以延长时间。怎么开口呢?他眼珠一转,边俯身收拾茶具,边扯开话题,问道:“那韩公子长什么样子,姐姐可曾见过?他也真是傻,这么大的家业他不要,还能逃到哪里去?”
冷晏兮轻轻摇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人各有志,旁人又如何明白?她不是也逃走过,若不是遇上了陆穆清,指不定已经安家西堤小镇。
“韩公子国外留学多年,思想自是新颖,眼界也比我们宽广。不愿做旧时代的愚昧傀儡,很正常呀!这才是现在青年的新追求。”冷晏兮说的漫不经心,却也暗暗思忖韩俊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富家公子?
“姐姐不觉得他瞎折腾吗?”汤小刀磨磨蹭蹭,没话找话似的咕嘟着:“生来含着金钥匙,却人在福中不知福…”
冷晏兮轻笑,遂又叹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她掏出怀表一看,脸色霍然沉厉,“汤小刀,你迟了十分钟,往后延长二十分钟。”
汤小刀猛地噎住,双眼瞪大,愁容萦绕,欲哭无泪:不会吧,迟了十分钟居然延了二十分钟?
唉!看来他的那些小心思在冷晏兮面前无处遁形。
简直得不偿失!
在冷晏兮冷厉的目光注视之下,汤小刀根本不敢反驳半句,一溜烟,跑进小书房,不一会儿,传来朗朗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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