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温好的酒,一盘花生米,老道喝得不知道自己是谁,终于开口。
“别人我不知道,老六绝对不可能去杀人,你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那胆儿小的,没我他早就饿死了。再说了,他要那盘磁带干啥,他家里除了墙就是砖头,大字不认识一个。那盘磁带是自己能唱,还是能当肉吃?”
“那天你们见过吗?”陈峰问。
“我跟你说,悄悄说,那天我们在一块儿刚借了城区那家鞋店的铁掌去卖。跑了老远,兴阳根本没人敢收。”他说得神采飞扬,仿佛是世界上最值得骄傲的事。“绕得那个老板都晕了,老六那个没用的,跑得鞋都掉了。本来卖了钱说好一起去下馆子,他非要先回家穿鞋。结果好,生炉子熏死了。我就没见他生过炉子,你说是不是阎王爷索命来了。”
老六住在后水巷的边缘处,没什么人。天还没亮,陈峰裹着厚厚的棉衣在后水巷拐来拐去的走。他停在王城死的那个巷子看了一眼,编织袋倒是在,人不在。估计不知道又去哪儿晃荡了。难道能指望从他口里问到真消息吗,陈峰皱了下眉,继续往前。想等天亮了,问问周围有没有人看到老六。
冬天的兴阳很冷,北风吹得人脸上生疼。陈峰抬头看了看天,漆黑,估计要下雪了,除了朦朦胧胧的月亮,连个星星都看不到。站定心想,这个案子真是比这天还黑还冷,什么都模不到。
突然陈峰扭头,快步走回那个没有人的编织袋边,躺下来钻进去。
嗒,嗒,嗒,有人向这里走来。
陈峰的头缩在编织袋里,看不到外面,整个人的后背贴在墙上,左脸贴着地面,身体绷紧,努力保持姿势不动,不摩擦袋子发出声音。
那人越走越近,在陈峰脚那头的巷口停了下来。
陈峰知道不是许方成,许方成走路总是拖着鞋底。这个人的脚步很轻快。
或许是附近有人家醒了,毕竟天也快亮了,又或者是有人回得晚,后水巷半夜回家的人有很多。
可陈峰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多年的职业敏感告诉他,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像他今晚也本不应该在这里躺着。
那人在巷口停着,陈峰的汗顺着额头滴下来。钻进来的时候,不知道声音有没有被听到。陈峰右手摸到腿上的抢,小心地拔出来。刚刚时间太仓促,没来得及上膛。
一阵风过去,裹着的编织袋被吹动,他本来就没有裹得很严实,风一吹编织袋就开始松动,几乎要露出脚和腿。陈峰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稳住神,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还是没有声音,陈峰觉得不对劲,决定拔枪赌一把。就在他刚要起身的时候,那个人动了,鞋底摩擦路面,似乎是转了个身,咚一声,像什么掉在地上,然后嗒,嗒,嗒的声音越来越远,走开了。
陈峰缓了一口气,听外面没声音了,往外探头。这会儿头顶的云走开了,月亮比刚刚亮一些。是个酒瓶子,留了个酒底儿。那人不知道闪到什么地方,找不到了。陈峰把酒瓶子的标签撕下来带走了。
许方成一直没有回来,那瓶酒被早起的人家拿回了家。陈峰问了一圈,没人知道老六死之前的事儿,也没人见过他。后水巷人了走不回来是常事儿,可能回乡了,可能去外地,也可能就没了,总是有很多理由,大家也没那么在意。
天亮之后,陈峰到所里汇报昨天整理资料和进度情况。交接完工作,调查组就要走,陈峰硬是把大家留下来,一起吃了顿饭。“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我们地方小,没什么好招待的,一起吃个饭再走吧。我替兴阳的老百姓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
吃饭期间,陈峰拉着老连长王思东一个劲儿的敬酒。最后把老连长喝倒了。王思东被人抬上车,直接拉回了市里。吃完饭调查组就也走了,兴阳派出所又恢复到以前几个人的样子。安静、简单。
“陈所,你去歇着吧,这案子总算结束了,咱们终于能休息两天了。”警员何武边打扫卫生边说。陈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董宛走过来问,“小天什么时候走?”
“明天,省里到市里来押人。”陈峰手插在兜里往门外走。
那个瓶子的标签很知名,一种后水巷绝对没人喝得起的酒。而那个酒的味道,闻过的就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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