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将临,生死无界,跨阴阳。
日近三更,还有未散尽的纸钱灰横飞于夜,四面呜咽跳掷,与怪谲闪烁的萤火彼此交错拢合,模糊了阴阳边界。
月光透过窗落在床上,像蒙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幽冥吚语从各处挤来,由远及近,如蛆附骨,这让床榻上本就睡得不安稳的人更加烦闷。
灵久樱翻身仰面无奈的叹出一口浊气,翛然睁眼坐起身。
被扰了睡眠的人脸色很不好,眉目间寒光凛现,不满的看向那惊扰了自己好梦的东西。
此时,原本空旷的房内慢慢漂浮出点点萤光,聚合至桌前,光晕之中塑成一个朦胧的人影。
虽看不清形貌,但鉴于这几日的经验,灵久樱也知道这“人”来历,那似有若无地声音自光晕中幽幽而来。
“九姑娘……”
翌日隅中之时,许觅文才迷迷糊糊的醒来,打开房门的一瞬,满院的黄符差点晃瞎了他的眼,待适应后再睁眼时就看见自家师父正一脸不爽的将大门上的符篆又加了好几张。
距离中元只有两日了,这几日除了白天活人上门寻他们驱邪散鬼,夜里还有一些邪祟来找他们帮忙。
只是,最近鬼魅上门的数量的越来越多,屋内的符篆也换的很频繁。
度化本是修行之人应尽之事,可是再好的耐心和精力也会被长期的疲倦消磨殆已,既然不能拒绝生人的请求,那就只好委屈死人了。
那些东西每夜来扰,让灵久樱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眼周的乌青早就消不去了,乍一看竟像是被人打了眼眶。
许觅文打着哈欠走近灵久樱,一见她的便指着她的眼眶,咋呼的叫出来。
“师父!你怎么被人打了?!”
啪——
灵久樱用力将最后一张符拍在门上,停顿须臾,剐过一记眼刀直飞许觅文,登时骇得许觅文身形一顿,却又不知自己哪里惹到师父了。
还不是你睡得跟死猪一样,不然怎会都来扰我……
灵久樱没好气的收回手,转身向卧房走去,心想着再补眠,行至半途又驻了步,侧头向那还在门前纠结的人问道:“原乾一呢?”
城南,胭脂铺。
胭脂铺的里屋中,地上、柜上、榻上散落了无数半开的卷轴,原乾一已经被无数的美女图淹没了。
世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
此乃原乾一毕生追求所愿之一,所以前几日听到姑妈要给自己安排相亲后,他也就格外积极,反正也是做做样子,那就做足全套。
但真的看到自己姑妈搬来一摞又一摞的画像时,原乾一就懵了。
起初,他还能兴致盎然的细细品评,然后在心仪的画像上做标记,但一连好几日都在鉴赏美人图的话,原乾一那股新鲜劲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坐在案榻上的人百无聊赖的在画卷上标注记号,丝毫没被画中美人吸引,反而像是个傀儡一样,麻木的看图标注。
饶是再美的人,看多了,也是会厌的。再拿过一卷画轴打开时,原乾一顿住了笔,他只觉得画中人的眉眼笑意似乎是刚刚自己才圈注过的。
无趣。
当真是无趣。
原乾一烦闷地扔了笔杆,任由毫尖的墨迹在画纸上晕开也不理会,他转动眼珠扫看满屋的画像,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干脆往后一仰,整个人瘫倒在案榻上。
“一切空花皆虚妄,美人只可远观矣。”
美人啊……
这样想着,脑中一瞬间掠起了灵久樱的模样,惊得他面上一臊,立马翻坐起来。双手捂在微热的两侧脸颊上,原乾一深吐纳了一口气后,又傻呵呵的笑起来。
唧唧——
窗外幽幽地飘进一段指长的黑线,匀速漂移近屋内的人,还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的原乾一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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