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这一声,像是热油锅里浇了一瓢冷水,直溅的殿中所有人刺痛,即便是始终作壁上观的曹燮,也在此刻微微变了眼色,声音低沉的开口道:“登闻鼓非天下奇冤不得敲响,你是哪里的官眷,上殿来说个分明。”
宋端看着曹燮,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是她失败了,曹燮镇定自持,仍旧如一座大山般镇守在那处,似乎比圣人还要有威严些。
尤氏起身进殿再跪,身形笔直,垂眸着自己夫君的首级,眼中黑红:“罪妇乃国学院院首唐恒的发妻尤怜,今日殿中自证。”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此物还请陛下过目。”
那册子上沾满了血污,也有狠攥的裂口。
圣人皱眉,一挥手,左内监走过去,他瞧见那唐恒的首级,浑身打了个寒噤,连着头皮都麻酥酥的,这平常日日得见的人突然就死了,还这样摆在眼前,实在是胆寒。
接过那册子,左内监硬着头皮交给圣人,那人眼睛瞥见册子上的字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接挥手打的老远,散落在地。
左内监忙躬身:“陛下息怒。”
“这是唐恒的东西?”圣人的声音十分冷静,“哪儿来的?”
册子被圣人打飞,落在地上时也落在了众人的眼里,宋端看清那上面的字,浑身的血瞬间凉透了,一股极端的恐惧和震惊涌上心头。
《高无归十处》
是一册诗集。
虽然纸张泛黄,但是被保存的很好,十首词一首不少。
宋端死活都没想到,唐恒居然私藏了高颖的诗集!
作孽的事!
高颖当年入了宫,虽然日后作恶多端,但他不乏是个才情很高的诗人,笔下所著的诗词多慷慨悲愤色彩,文学价值很高,曾在坊间广为流传。
也是因此才学,他才在圣人面前得脸,获取信任。
只是祸乱之后,高颖身死,他的这些诗词也尽数被销毁,民间更是不能流传,这如同导火索的词句,一旦被查出来,便是夷族的死罪。
圣人痛恨高颖,更因曾经被其闭塞视听而感到羞辱,这册诗词再次现世,无疑是堂而皇之的揭开旧时伤疤,狠狠的又嘲弄讥讽一般。
即便过去了二十四年,依旧不能释怀。
“此物是罪妇夫君唐恒的藏书,被他收在府中的书房中。”尤氏跪坐在地,语气轻微,眼中疲惫不堪,“昨夜……我无事整理,将此物翻了出来,实为震撼,罪妇……”她忽然扬高了声音,将殿中百官吓了一跳,又无奈的沉下声音,“罪妇是游兰献王一脉的宗亲,当年高颖祸乱朝纲,罄竹难书,迫害陛下江山,幸得韩老将军和曹大夫勤王救驾,罪妇身为宗亲,自是和老将军一样痛恨高颖,更恼怒夫君不顾圣人颜面和家族安危,私藏此物,便争执了起来。”
说到游兰献王,殿中不少人都看向韩来,可那人自持而立,静静的看着尤氏,仿佛不怕受牵连一般。
“谁知道,唐恒非但不知悔改,还口出逆言,大赞高颖才情,称陛下当年处死高颖是天下文人一大憾事,并指责您多年政绩。”尤氏说着,情绪略有起伏,又强压了下去,“罪妇不愿夫君如此颠倒青天白日,辱没陛下,便辩驳于他,谁知竟然激怒了唐恒,我二人越争越烈,唐恒狗急跳墙,又怕罪妇将此物呈于世人,想要掐死罪妇,毁尸灭迹。”
尤氏的语气多有轻描淡写之意,可是余下人听着多有心惊,圣人回坐在龙椅之上,他即便没有将情绪表达出来,可那略微起伏的胸膛,也暗示了眼下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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