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来用力的扯下那腰带,勒的自己肉皮生疼,脱下外衫,又急忙忙的去解里头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
“公子?”
身后忽然响起宋端的疑惑。
韩来双手一僵,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也不敢回头,而是嗓音干涩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原来公子可以自己穿衣啊,看来这么多年……是九年来,都是下臣多此一举了。”
宋端的声音有些促狭和轻蔑。
韩来生不如死,片刻转过头去,那人已经不见了。
而小篆端着漱口的茶杯在一旁,有些尴尬。
韩来看着她:“宋端人呢?”
“气冲冲的走了。”
小篆从来不说谎。
韩来悔不当初,接过小篆递来的水,在嘴里咕嘟了几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咕咚一下咽进了肚子。
“……该死。”
因为早上的不顺,韩来到了遥监殿也没个好脸色,虽然平日里就是个冰块脸,但今早明显多了三分愤怒。
瞧见这一幕,崔秉直赶紧埋下头去,生怕那人用自己出气。
好在韩来只是径直进了上阁。
看那门关上,崔秉直大松一口气。
“郎君今早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了。”
杨广信依靠着桌子说道:“宋女史刚才进来的时候也不对劲儿。”
崔秉直无奈的摇了摇头。
川王被封太子分明是高兴事,可是这两人,尤其是韩来,却和吃了枪药一样,害的自己越来越难过。
“公子,礼部那边又送来了册文,您看一下。”
上阁里,宋端将折子递给韩来。
那人要接,宋端却往回缩了一下,神色如常道:“凡事有度,不要耽误了川王的册封之事,那才是要紧事。”
韩来直接夺过:“我自然知道。”
打开来扫了一眼。
“崔秉直!”
韩来喊来那人,将折子扔给那人。
崔秉直以为又是老样子,刚要转身,就听韩来说道:“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太夸张了,就用第一版吧。”
崔秉直陪笑道:“是。”
等他出去后,宋端打量着韩来,说道:“公子,今日下午我要出门一趟……”
“又要去放风筝?”
韩来皱眉,脱口而出:“不行!”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机警如宋端,直接问道:“公子怎么知道上次我和张公子是去放风筝了?”
想起前两天韩来还把好端端的牛乳糕给整盘扔了,不顾尊卑的诘问道:“你跟踪我?”
“当然没有。”
韩来否定,但眼神在躲闪。
宋端满心不悦,更觉得韩来行小人之为,恼怒的起身,还是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下臣下午不在上御司,就让罗清逸侍奉公子吧。”
宋端说完就出去了。
堂中的众人直眺望。
怎么了这是?
只是宋端出去后,杜薄走了进来,铁着一张脸,二话不说就掠过一行人进去了上阁。
“今天是怎么了?”
崔秉直抬头道:“出门没看黄历,一个个都满脸火气的。”
杨广信轻轻一笑。
杜薄进了上阁后,也不和韩来说话,撩开衣摆坐在旁边。
韩来始终目视着他。
杜薄甩开手里的折扇,又瞧见上面的字,不耐烦的合上,顺手把扇子扔在了不远处,想了几秒后又过去捡起来挂在腰间。
“脑中有疾。”
韩来不屑,垂眸手里的拟折,凤阁送来一堆,他一本本的打开看却一个字都读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宋端。
下午出门去做什么?
难不成又是和张子奇约会?
岂有此理,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而杜薄进来这么久,见韩来也不关心自己的异样,坐直身子,干脆自己说了出来:“我要给平年赎身。”
这话杜薄成日挂在嘴边,韩来充耳不闻。
“我说的是真的。”
杜薄颇有薄愠的重复道:“我昨晚和罗衣说了。”
此话一出,才叫韩来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罗衣怎么没打你?”
这问题刁钻,杜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是真的?”
韩来隐约觉得怪异。
杜薄点头。
“你疯了。”
韩来用陈述的语气说道:“你要是给那个清倌儿赎身,别说府上的罗衣了,罗老爷子第一个不放过你,你可知道,罗家和杜家的家世堪称天差地别,是即便你眼下处处避让罗衣,都够不上的悬殊,更何况你现在企图作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身在福中不知福?”
杜薄冷哼:“整整十四年,能在罗衣手下活着,我已经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了。”深吸一口气,“况且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任谁也无法撼动我的心意。”
“你是官家之身,这样做虽然不触犯律法,却是大忌,就不怕有人弹劾?”韩来警告,“你这样会连累很多人的。”
“我……”
杜薄不安的握了握手:“三殿下得了自己喜欢的女子,难道就非要我守着个母老虎挨一辈子的毒打吗?况且,眼下的局势将定,谁还敢和咱们对着干,跑来奏我一本,岂非找死。”
韩来没说话,拿起手中的毛笔动了动。
“这是你自己的事。”
他道:“只是,一个清倌儿不值得。”
杜薄别过头去,油盐不进。
“出了事。”韩来也说明,“没人帮你擦屁股。”
杜薄闭上眼睛,咬了咬牙。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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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杜薄要给那个清倌儿赎身呢。”
融雪轩中,曹行站在曹琦身后的不远处,那人正坐在妆奁前,镜中的她不施粉黛就美艳无双,而锦安的掌心握着她的青丝,用木篦子一点一点的梳着。
那动作轻柔,仿佛在整理天边柔软的云。
“你还有这盘发的手艺。”
曹行似笑非笑的说道。
曹琦斜睨。
锦安一丝不苟,垂眸见曹琦镜中露出来的朱唇,眼神微深。
“只要是为主子,杀人刀和绣花针,锦安都能用的来。”
他这样说。
“好孩子。”
曹琦赞许道。
曹行哈哈一笑,说道:“有这样衷心的面首,长姐……”
“锦安不是主子的面首。”
锦安猛地转过脸来,语气压低,凶狠的反驳道。
曹行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锦安。”
曹琦低冷道。
锦安立刻低眉顺眼,仔细的给她梳头。
“闹去吧。”
曹琦这才回答曹行的问题:“为了一个清倌儿,呵呵,这个杜薄真是个蠢货,罗老爷子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孙婿。”
“是啊。”
曹行懒散的说道。
“对了。”曹琦在镜中看着那人,意有所指,“人找到了吗?”
“玉佩都对上了,人自然也确定了。”
曹行脸色阴鸷:“就是不知道人现在在哪里。”稍微停顿,“只是算起来,那人也得有一个甲子了,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若是早就入土了,岂非白白折腾了这么久。”
“无妨。”
曹琦倒是不在乎:“他不是自诩天底下最好的雕玉匠吗?一生只雕了那七个兽佩。”打量着自己的指尖,“不过不急,等把那七枚兽佩都集齐了,再发作不迟。”
说到集齐二字,声音小了许多。
曹行抱臂,点了点头,语气纨绔:“好,都听长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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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端说到做到,一下午不见人影,韩来便沉了一天的脸,知道傍晚下职的时候,那人才重新出现。
“去哪儿了?”
韩来上去马车问道。
宋端坐在他对面,丝毫不隐瞒。
“张公子请下臣喝茶,说上次没喝好,这次特地煮了新的,想让下臣再去尝尝。”
宋端明显是暗示上次韩来捣乱的事,那人偏装听不懂。
“那……好喝吗?”
“好喝。”
宋端扬着下巴看他。
韩来转头看着车窗外,抿着嘴唇。
罗清逸还在上御司,回府收拾一番后,自然是宋端在膳堂侍候布菜一事,韩来端坐着,这回也不让她跟着一起用饭了。
宋端哪里会在意这个,苏合必定在怀阁都准备好了。
“这是新制的鱼脍,虽然好吃却有些凉,公子千万别贪多。”
宋端一边布菜一边嘱咐。
“啰嗦。”
韩来不耐烦道:“你快些弄,别在这里碍事。”
宋端充耳不闻,或许还故意放慢了速度,势必要把每一道菜都夹一口放在韩来的碟子里,还说道:“公子近日辛劳,要多用些。”
“我辛劳不如你辛劳。”
韩来说道:“每日这样来回奔波,还要应付张子奇那个讨人厌的,你才应该多用些,这样八面玲珑实在是太费精神。”
“张公子待人亲和,下臣并不觉得劳累。”
宋端自顾自的说道。
韩来听到这话,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的很。
“看来你在我身边做事,是觉得劳累了?”
“虽然劳累,也都是下臣分内之事。”
宋端这样平静作答,更让韩来怒火中烧,却又不能发作,干脆了当的说道:“既如此,你就去给张子奇做侍女好了。”
“兔崽子!”
韩来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响动,再然后是小篆等人的喊叫,和那咚咚的脚步声。
“先生!青凤先生!”
宋端闻言,惊喜的回头。
师父!
下一秒,膳堂的大门被人踹开,露出一个身形显瘦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裳,在这古朴的膳堂异常鲜艳,他顶着满头的风尘仆仆,一对眼乖僻又愤怒。
“师父!”
宋端高兴的喊出声来。
而青凤先生瞧见韩来大言不惭的坐着,宋端站着,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抄过自己左脚的鞋,直接扔过来道:“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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