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彼此相交的时间尽管很短,但相处的感觉非常舒服。
甚至这段日子的湖广后台,让李青隐约又看到了德芸社以前后台的样子。
李青自斟自饮,胡炎也没再开口。
聪明之人,点到为止,关键还得看他自己的想法。
不时,李青再次喝完一杯酒。
“师叔,不瞒您说,何芸伟跟我提过很多次离开的事情,我自己也想走。”
这话说得很坦诚,有几分开诚布公深聊的意思。
胡炎依然平静的点头:“我知道,早看出来了。”
李青已经不惊讶小师叔这态度了,盯着杯中酒,轻声道:“收入太低了,如今这乱糟糟的样子,呆着也不舒服,出去之后,换个地方说相声吧。”
谁料话音刚落,胡炎竟然摇头道:“你出去之后,很快就会没有相声说。”
李青抬眼,满脸惊讶:“为什么?”
胡炎轻叹一声:“唉,如果台下没有观众,你的相声说给谁听?我这么些年,也算见过些世面,华夏相声观众集中在津京,津京观众集中在德芸社,出了这个门,你还能上哪儿说相声去?”
李青皱眉无言。
胡炎继续说道:“我还知道,郭老师跟津城台搭上线以后,燕京台不是太满意,私下肯定有许利给你们,但我们是传统相声演员,根儿永远在地面上,电视上使活儿,味道不对。”
“燕京台”三个字一入耳,李青心里又是一惊,小师叔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不对,应该问,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吗?
但是抛开惊讶不表,他无法否认胡炎的话,因为他自己在电视上使唤过活儿。
连鼓掌都有领掌的人,哪里来的互动?
可传统相声最早的垫话,其实就是撂地时,跟观众搭话演变来的。
甚至也可以说,相声最有味道的地方,也在于垫话。
不光是演员逗得舒服,观众听得也舒服,所以也才会有“垫话是金子,正活是银子”的说法。
完了,这天越聊越不明白了。
“唉!”一声长叹,代表了李青此刻心情的复杂。
胡炎看了他一眼:“我来德芸社,有情分的原因,也是因为相声行当,再无比它更好的平台了。”
李青深吸一口气:“那您觉得光靠一份合同,就能改变这一切?”
胡炎直接摇头:“不能。”
李青一愣:“那您是怎么看的?”
胡炎轻声道:“班子里的问题积压已久,哪有那么简单。但这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比如你觉得收入低,按新合同的标准,至少比以前要好太多了。”
李青未说话,只是点头。
胡炎继续道:“至于其他的问题,慢慢去改变,总能有效果的。我来湖广,不就是尽量去做些事情嘛,你看孟贺堂、烧饼、小岳、李贺东,这些小辈不也慢慢在跟着改变吗。跟你们当年从上大街拉人来听相声对比,如今这些问题都只是小问题。”
德芸社还叫“燕京相声大会”那会儿,观众还不习惯花钱买票听相声。
园子开张,却总不来人。
尤其是遇到雨雪天雪,园子里都可以养耗子。
最后没办法,郭德刚、张纹顺、李青等人,只能冒着雪,上街打快板,希望能招徕几个人进来。
李青被勾起往事,脸上竟然忍不住笑了,很开心。
“是呀,那会儿可真难,也很有意思。底下能多出一个观众来,整个后台的老少爷们,高兴得都跟过年似的。”
胡炎点头,也跟着笑道:“那种经历很宝贵,除非真热爱这门手艺,不然是坚持不下来的。”
“是,那时确实没钱,大伙貌似也没那么在乎钱,就是想着上台有活儿,台下有人听,很满足。唉,现在连我也掉进钱眼里了。”
胡炎突然抬手一拍李青肩膀:“喜欢钱没什么不对,满世界的人,谁不喜欢钱?难道我们传统相声演员就不是人,就不能想着过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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