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浮影的角度只能看到漆黑的兜帽下露出的一截白玉般的脖颈,往上是削瘦的下巴和紧紧抿起的薄削的嘴唇。
又生气了。
浮影向来拿巫荀没辙,见状只好温声细语地哄他:“这方世界没有巫族,你这么用巫灵之力会被天道发现的,若是露了踪迹让神域的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巫荀的神情松了松,但仍执拗地吐出几个字来:“我不怕。”
“可是我怕,我现在就是个凡人,倘若神域真的派神使来抓咱们,我可保护不了你了。”
许是这番话说动了巫荀,他动了动手指将巫灵之力召了回来,“他们不会来。”就算来了也有符泽他们挡着。
后半句他没说,因为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向浮影解释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跟符泽将离在一起,此外,他也有很多疑问想要问浮影。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变成了这个样子?”巫荀组织好了语言,终于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浮影现在的模样,同他在神域的模样全然不同,是那种扔进人群便泯然众人矣的长相,浮影顶着这张脸同他说话,着实让他不太适应。
浮影撑着床沿坐起身来,一边解手上腰上被血浸透的纱布,一边温声道:“你向来讨厌血腥味,先出去吧,这些事等得了闲我慢慢同你讲。”
巫荀不说话,也不肯按浮影所说先出去,只一动不动地盯着浮影,摆明了是浮影不说他就不动的架势。
浮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俨然是一副纵容的神色,他虽然看不见巫荀的表情,却最了解他的脾气。
“好好好,给你说便是,一天天的哪儿来那么多小性子?”浮影拆完了纱布,又将沾了血的纱布尽量放得离巫荀远了些,然后伸手将巫荀拉到身边坐下,“君上失踪后,镜鸢下落不明,洛阳被天刑司带走,我与无尘驻守神殿。那时神殿已经被监视起来,故而我与无尘商议假借闭关,单以神魂下界,寻找君上的下落。初到这方世界时正好遇上这具身体的主人身陨,我便借用了他的身份。”
“那你怎么会跟在白清渠身边?”
提及这个,浮影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四年前,我在大周感知到了君上的气息,一路追踪到了京都,但到达京都之后,君上的气息便消失了。我在京都寻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君上的踪迹,直到白清渠出现布下蔽天之阵。”
“白清渠和君上有什么关系?”巫荀不明白浮影为何会提到白清渠。
“他布下的这个阵,是君上无事做琢磨出来打发时间的,若非我正好见君上布过阵,这世上除了君上应当没人知晓这个阵法。”
巫荀猛地抬头,连音量都拔高了几分:“你的意思是白清渠是君上?可我查过,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士。”
浮影安抚般揉了揉他的头,道:“我只是猜测白清渠应当与君上相识,所以他才会用君上所创的阵法,这也是我跟在他身边的原因。虽然我不知道君上为何不肯露面,可她既然愿意将阵法教给白清渠,那就说明此人可信。”
巫荀将他的话听在耳中,突然起身往外走,“我去找他问出君上的下落。”
“诶你等等。”浮影伸手拉住他,“先不说白清渠会不会告诉你君上的消息,如今神域依旧在追查君上的下落,幕后黑手也还没有找出来,若是君上的行踪暴露反而不利。”
巫荀没转身,但力道慢慢松了下来。
见状,浮影笑了,“知道你担心君上,但如今情况不明,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此外,关于君上的消息,你也暂且不要透露给丞相府那位。”
“你知道他是谁?”
“有天刑司君和地刑司君跟着他,我怎么可能猜不出他的身份?”浮影忍不住又揉了揉巫荀的头,“总之,此事关系到君上安危,在真相未查明之前,你切记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君上的消息,尤其是曾与君上亲近之人。”
“陷害君上的是君上身边的人?”巫荀何其聪明,浮影虽未言明,他却已猜到了七八分。君上出事时他未在神域,等他返回神域时君上早已失踪,是符泽告诉他君上的气息在下界出现他才会跟着他们一道,前往各方世界寻找,直到在这里遇见浮影。
对于巫荀的猜测,浮影没有否定,只是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巫荀点了点头,道:“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我......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他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露出一枚精致小巧的银哨,颇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若是你遇到什么麻烦,就吹哨子,我会马上过来。”
浮影安静地看着他,半天也没伸手去拿,突然低低笑出声来。
听他这么一笑,巫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是他想岔了,浮影是几位辅君中武力最高的,哪怕如今是凡人的身躯,也用不着他来保护。这么想着,巫荀蜷起手指垂下手臂,只是手刚收回一半,便被浮影握住了,“不是要送给我吗,怎么又收回去了?”
愣怔的间隙,银哨已经到了浮影的手上,“能收到巫族大祭司的礼物,实在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以后便仰仗大祭司保护了。”
带着揶揄的打趣,生生让符泽从脸红到了耳根,好在他戴着兜帽,才没让浮影看到他的窘态。
“我先去复命,你好好休息,要是有事,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巫荀转身就走,步伐隐隐慌乱。
浮影注视着巫荀逃也似的背影,唇边终是浮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32182/7448349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