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进入冬季,小寒已过,大寒却还在前头等着,岭南虽然地处南方,冬季依然湿冷。
刚刚下过一场薄雪,道上行人很是稀少。
晌午时分,沿着官道,一辆马车正由西向东缓缓行驶着,车厢内坐着一老一少,老者是位青袍文士,手边搭着把拐杖,面色姜黄,正在闭目养神,少年八九岁,神清目朗,睡意全无,不时挑帘看向窗外。
二人正是从小渔村一路辗转而来的李药石师徒。
岭南有三州,青州,泉州,云州。
此刻,他们早已离开泉州,进入云州地界了。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进入云州地界后,孙药仙忽然旧疾复发,病情竟是一日重过一日。
原来,早些年间,孙药仙采药时曾跌落山崖,摔断了腿,伤及脏腑;所幸命不该绝,被一赶山猎户所救,背回家中,细心调养之下,缓过一口气来。
可惜猎户也只懂得一些粗浅医理,用些普通草药,治疗得不甚彻底;等孙药仙一个月后清醒过来,已经错失了治疗的最佳时机,纵使医术再高妙,却已无力回天,成了瘸子,腹内也留下了些暗疾。
孙药仙本性豁达,心想自己这次能大难不死已属万幸,又岂能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于是一年后,待身体完全康复,便拜谢过老猎户的救命之恩,开始遍走各地,云游四方,每到一处,尽采当地奇药异草,收集整理,编撰他的《本草纲要》,以完成心中的“宏图伟志”。
“师傅,该吃药了。”
李药石摸出一个白玉瓷瓶,拨开瓶塞,倒出一粒紫红色的药丸,放入师傅口中,又取过水壶,给师傅喂了一口水。
看着师傅姜黄的面容,日渐消瘦的身体,心里一阵阵难过。
自从家中遭难,亲人遇害,自己亡命于江湖,多亏师傅相救,传艺授业,宠爱有加,二人名为师徒,却情若父子;如今师傅恶疾缠身,自己却束手无策,焦虑、彷徨、自怨自艾,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天他一直在研究师傅的病情,也尝试了多种药方,却收效甚微。
他的医术都是师傅所授,师傅都无良方,他又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尽管他天分极高,几乎尽得师傅真传,可毕竟年岁尚浅,经验不足,还需历练。
“师傅,我们这是要去那?”
“慈恩寺”
“为什么要去慈恩寺?”
“去找智贤大师,也只有他能治师傅的暗疾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离开官道,驶入了一条南向去的岔道。
岔道比起官道窄了许多,弯弯曲曲,穿林过桥,一路逶迤向上,隐隐朝着一座小青山而去。
大约又走了五里多地,终于来到小青山脚下,马车稳稳停了下来,车夫从车辕上跳下,一打车帘,道:“客爷,慈恩寺到了!”
慈恩寺正是师徒二人此行的目的地。
十多年前,孙药仙云游到此,就寄宿在慈恩寺,和寺中的智贤禅师志趣相投,谈医论药,相交莫逆。
这次远道投奔而来,一来是向智贤禅师求医问药,二来也是为了躲开贼人的追踪。
慈恩寺就建在小青山之上,小青山倒不是很高,百十米左右。后面还有重山无数,山势高大,千峰万障,正是云州著名的云梦山脉。
小青山前缓后峭,从山门开始,拾级而上,山中建有五六层院落,足见寺中香火鼎盛。
打发走车夫,李药石搀着师傅来到山门前,只见师傅从怀中摸出一颗暗红色念珠,递给看门的一个小和尚
“烦请师傅将此物交给智贤禅师,就说故人到访。”
小和尚双手合十一礼,转身朝山上跑去。
时间不大,就见一身披红色袈裟的胖大和尚急步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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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身高脖粗,肚大腰圆,嘴上满是油光,倒像个酒肉和尚。
人还未到,洪亮的嗓门就先挤出门来:“哈哈哈,是孙老弟到了吗?十多年不见,你可还欠老衲一顿酒……”
正说着突然一捂嘴,扭头朝四周望去,见周围并无方丈、长老身影,才拍了拍肚皮,长吁了一口气。
守门的几个小和尚位低辈小,既不敢管也管不了,只是望着他直皱眉咧嘴。
“智贤大师还是这么风趣,我们只在一起喝过茶,何曾喝过那黄汤。”孙药仙抱拳一礼,打着圆场。
“对对对,喝茶,是喝茶,”
说着走上前来,左手摸着光头,右手拉住孙药仙的衣袖,一阵挤弄眼色道:“这些年我可收藏了不少好茶,这次你来得正是时候,可得好好品品。”
看他佛家高僧的打扮却挤眉弄眼的样子,李药石强憋住笑,却差点憋出了内伤来。
“这是我新收的弟子,来,给大师见礼”孙药仙说着拍了拍一旁站立地李药石的肩膀。
“晚辈李药石,拜见大师。”
李药石口中恭声道,接着双膝一曲,就要跪下行礼。
“哎,孙老弟,不用这么多礼嘛!你知道我一向最烦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走走走,还是随老衲上山品茶是正经!”
一边说着,一边抢过孙药仙手中的行李,顺手在包袱上捏了捏。
只见包袱里鼓鼓囊囊的,触手感觉像是有几个瓶子模样的器物,却正是孙药仙特意带给大师的岭南名酒:一壶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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