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指节及以上都被截了,那一双骨骼分明的手多了残缺。
他那一段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的,在清晰与昏迷的边缘不断游走。
截指手术打了麻药,当时没多疼,可术后那种疼痛感,才能让人彻骨心扉,难怪人说十指连心,阮江临是体会到了。
包了近一个月的纱布,每次换药,那里看上去都十分突兀,指节处才长新肉的感觉,很痒,又疼又痒。
医生说让他好生养着,别去摸,以免之后感染,可他止不住地会去碰那儿。
一直到拆了包,他仍会下意识地去摸尾指关节处,密密麻麻的痒,当时的痛感似在昨天,刻在了心尖上。
他大概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残疾人。
*
在巴西,他失去了自己的尾指。
可他还得继续赶路,往前走,在每一个清晨,在每一个黄昏,穿梭在白昼与黑夜间。
不止在巴西,他还去了丛林,背肩上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抹不平的伤疤,有些触目惊心。
阮江临这样的贵公子,含着金汤勺出生,是被家里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伤。
更别说是留疤,可这一路,他几乎是伤痕累累。
地域的不适,温差的变化,时差的颠倒,给他带来的远不止这些伤病,他几乎每日都在咳嗽,不过他备了药,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从春到夏,再到秋,他从密西西比河一直到南非的草原。
体验一次百兽之王追逐在身后的生死体验感,那是比赛车带来神经刺激与血液沸腾感还要强烈。
再慢一点,它就能扑上来将车玻璃拍得粉碎。
第一次的追寻,都让他在怀疑,究竟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在见到姜烟。
还会感叹,原来他错过的那些年,他的姑娘已经变得这么勇敢。
在南非一个不让人注意的村落,他在那里听说到了姜烟的踪迹。
阮江临找的翻译说,村子里的人前一段时间曾见过有个国际组织在前面扎了营,有很多国家的人,不过他们不认识中国人,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位。
他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心脏震了一下,久久不能平复。
阮江临找了那么久,明明盼着早日见面,可真到那一刻的时候,他却又不仓促了。
等到第二天,才开车去找他们驻扎的营地。
南非草原上,多的是成群结队的狮虎,他们驻扎在野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拿命在拍摄。
阮江临从前不懂她那些热烈真挚的情怀,哪怕到如今,他只担心,她是否健康,有没有缺胳膊断腿,或者像他一样,受了一身的伤。
他握着方向盘的大掌,不断用力锁紧。
不负所望,从清晨到黄晕,他开了几百公里也近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就在不远处,他看见了她。
她戴着一顶帽子,脖颈处还围着纱巾,瘦瘦高高的身影,清冷的气质,昏黄的余光洒在那片大地上,她的身上。
她也看见了他,他一步一步向她走去,他依旧风华,却多了沧桑。
又一个春夏秋冬,又一次不短暂的分离。
风吹过来,没有任何遮挡,吹落她的帽子,姜烟没抓住,它被刮掉落在地上。
纱巾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姜烟伸手捂着纱巾。
阮江临走过来的那几分钟,像是一个世纪,彼此的视线交汇,不断缩小间距。
不远处还有几只斑马,很危险,野外的斑马也会有一定的攻击性,或者,还会有暗藏在一处伺机而动的狮虎随时准备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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