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有腰伤,所以只能破腹产。
小腹处留了一道骇人的疤痕,她每每自己看着都觉得害怕。
做手术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医生剪子咔嚓的声音,那时她自己心里一直发毛。
他身体一直不太好,虽然戒烟,这些日子也养的很好,但是感染的面积已无法挽救,甚至越来越扩大。
再之后可能会演变成肺癌,所以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去体检。
她出月子没多久,阮江临还真把公司给卖了,她难免吃惊,但他总说想多陪陪她,他开心就好。
那时候,他时常会盯着她那道疤看许久,还会不自觉地伸手去抚摸。
姜烟难免会有些排斥,有些嫌弃地开口问:“是不是很丑?”
阮江临直勾勾地盯着她,认真回答:“很漂亮。”
他又骗她,她自己明明瞧着那样丑。
“要不我去做个祛疤手术吧。”
“别介,真挺好看的,我喜欢。”
他俯身去吻她,堵得她再也说不出来话。
*
阮江临那病拖了两年,一直到他四十岁,才被确诊为肺癌晚期了,不过与上次体检相差半月而已,再次检查已是回天乏术。
于姜烟来说,有些晴天霹雳,她这一年里,总盼着会有奇迹发生。
可每次检查,发现他肺部感染面积不断扩大,这是事实,一直在打击消耗着她的心。
阮江临倒是看上去很平静,只是太平静了,像是在安排后事一般。
那些日子,姜烟总是哭,躲在医院的角落里哭。
每次来医院,她都曾无数次地祷告,医院的墙面,听过她最诚挚的盼望。
她不敢让阮江临知道,可她那一双哭红了的双眸,怎么可能让人看不出来。
不过她既然装,阮江临自然也不揭。
“孩子呢?”
“送妈那儿去了。”姜烟给他削了个苹果递给她。
他伸手接过去,却是没吃,他没告诉姜烟,他其实已经连东西都开始吃不下了。
他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叶琛和莫子柏他们时常来探望,聊些有的没的,不过都没说他病情的事儿,似乎刻意躲避这个话题。
他日渐消瘦,已瘦脱了骨,与她记忆中那副玩世不恭的绝世形象完全不同了。
癌症晚期的病人接受化疗,无异于是在垂死挣扎,可他总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就算不为他自己,也要为姜烟再拖一拖。
他的背脊上,针孔已经要布满了。
姜烟每每看了心疼,她甚至不敢带孩子来医院看他。
姜烟站在门外,直到阮江临做完治疗,她才进去,她不忍看,他每次都是闷着疼,从来不喊一声。
他那样骄傲的性子,怎么会允许自己哼叫一声。
姜烟扶着他上轮椅。
“今晚把子清带过来吧,我好久不见他了。”他声音太过于虚弱了,像是一阵沙一样,轻轻便能吹走一般。
她轻抚摸住男人的手,强压着声音:“好。”
他大抵是有预兆的,知道大限将至。
阮子清两岁了,说的清楚话也走得来路了,不过他不太认识阮江临了,因为脱了相。
姜烟把孩子抱过来的时候,小家伙明显有些怕,缩了缩脑袋,印象中的爸爸不是这副模样。
*
刚过十二点,阮家人都站在病房的门口外。
最后一点时间了,总要留给姜烟的。
姜烟趴在病床的一旁,双眼已经哭干了,眼神空洞。
她看着男人一起一伏都极为用力的呼吸,那可是阮江临,那个高高在上矜贵惯了的阮江临。
可是他现在躺在病床上,羸弱得连一次呼吸都需要透支巨大的生命力。
姜烟跪在他病床边上,握着男人的手,他原本骨骼分明的手现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阮江临,你走吧,我放过你了。”
她执念根深蒂固,年少时的欢喜,半途的分离,她与他相识近二十年,却花了一大半的时间在分别。
她有心算计,费劲心思织起的一张网,困住的不只是阮江临,还有她自个儿。
余生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已从来日可期变成遥遥无期。
他走了,她的路呢?
阮江临是凌晨去世的,机器上的心跳慢慢拉成了一根直线,直到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姜烟不知道,阮江临死前,有过人生中的第三次后悔。
在生命的最后一秒,他后悔了,后悔当初同意她要个孩子。
*
那是个夏,他原先种在山头上的朱丽叶全凋谢了,姜烟种不活它们,没有一点生机了,花期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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