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卿不在说话,心说这只老朱雀当真是惦记宝贝惦记傻了,只可惜,她从不会输,这送上门来的朱雀之羽,她是要定了。
肩膀出传来的刺痛让慕南卿心情全无,干脆转身往主殿走,哪儿也不去了。
一出来就有人偷袭她,倒不是躺着不动安全。
见慕鸳鹭在身后亦步亦趋,慕南卿突然笑了,用一种轻缓地语气谈论道:“这傀儡丝实属把本尊伤得不轻,你来帮本尊想想,要如何才能让萧玖玖多心疼心疼本尊、最好能伺机让他允我点什么。”
慕鸳鹭牙酸了一瞬,心说想让萧城主允你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赶这儿气我这老年人你也真好意思。
老年人权当自己耳聋听不见,自然而言将目光投向长廊两旁的花圃,没话找话道:“哎呀,这昙花来得真艳啊!哎呀,这白牡丹好生高洁!仙首你看看?”
慕南卿脸色一黑,莞尔低笑,突然停下脚步回眸:“你在暗示本尊什么?”
“没!没有的事儿!”慕鸳鹭连连摆手,指着一簇文竹慌张汗颜道,“属下就是觉得这君子兰开得好。”
慕南卿好整以暇瞥了他一眼,没再搭理他,抬步就往殿内走。
推开寝殿的门,萧宸玖正倚在榻上发呆,听见动静抬眸看慕南卿,视线落到了她那染血的肩侧。
大量血迹那浅墨色衣裙上氤氲开来,半个身子都是暗红色。
萧宸玖瞳仁地震,下一瞬整个人已经到了慕南卿近前,以手臂虚虚环抱着她,不太敢触碰,生怕一不小心会加重她的疼痛。
“何人伤你?”萧宸玖语气很是柔软,问了四个字。
“一个疯子。”慕南卿本来想耸耸肩,但眼下的肩膀压根儿动弹不得,只能苦苦地笑,“我记得你这个位置也被傀儡丝刺中过,你我还真有缘。”
“进来。”萧宸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将慕南卿带入房内后关上了房门,留跟着过来的慕鸳鹭独自一人站在门外不知所措。
——这个萧城主,怎的这般无礼?不对——这不是重点!
慕鸳鹭眼前闪过萧宸玖却才挂于腰间的金色羽毛金流苏,瞬间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倘若他没眼花的话,那根羽毛,正是慕仙首从他身上拔下的那根!
朱雀金羽不可落,他不但被拔了毛,羽毛还被人挂在了腰间当饰品,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西周时期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搏宠妃褒姒一笑,今朝有玄修界盟主勇拔朱雀之羽,夺得萧姓美人一嗔。
慕清离果然是个祸害,萧宸玖亦是神仙派下来助纣为虐的暴君!
慕鸳鹭心力交瘁,心说这白云间已经没法儿待了。
……
室内,被下属疯狂谩骂的慕仙尊衣衫半褪,抱着枕头歪歪扭扭靠在软垫上,神色恹恹跟面前精致可口的饭食无声较劲,磨磨蹭蹭不肯拿箸。
萧宸玖站在她身边,放轻动作为她处理被傀儡丝割出的切面式伤口,时不时催促几句,让她快些吃饭。
慕南卿受伤不算浅,特别是她现在灵息消失,被少量灵息倾注其中,除去麻烦了些,索性傀儡丝并无毒。
“咝——”慕仙尊眼珠子一转,夸张地倒抽了口冷气,拧着眉头道,“好疼啊,没有食欲。”
生怕萧宸玖不信,慕南卿说着还躲避了下他的动作,鼻头都有点泛红,仿佛趴在草丛中耷拉着耳朵的软兔子,可怜兮兮道:“你不知道,叶东青那个变态出手就用傀儡丝,还故意使坏,破丝在我骨肉中来回剐蹭。”
萧宸玖没有着急说话,过了须臾,轻轻拉上慕南卿的衣裳,道一句:“好了。”
慕南卿眨了眨眼睛,抬起另一只手讪讪摸了摸鼻头,心说这戏演得有点儿晚了。
……
天明时分,“失踪”了半个晚上的慕鸳戟终于算是回来了。
慕南卿妊娠不适,几乎一夜未眠,早早醒来,见状惊诧地瞪大眼睛,搞不懂眼前这个鼻青脸肿、甚至还以白布挎着一只胳膊的人怎么会是那个平日里拽破苍穹的冥殿婆婆。
慕南卿只看了一眼便默不作声别过头去。
惨不忍睹。
她忍着笑:“鸳戟啊,你这身是什么打扮?当下流行?”
慕鸳戟罕见地老脸一红:“这是属下和那个疯子打架留下的……”
慕南卿沉默了一瞬,丝毫不意外地问:“打输了?”
“是…”慕鸳戟为人略有些眼高过顶,可同样也是个实在人,没打算瞒着自家主子,三言两语坦白从宽了。
难得听到慕鸳戟输嘴,慕南卿心下好笑不已,就连肩膀处的伤口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她叹了口气,忍着笑正色安慰道:“还好,输在他的手上,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慕鸳戟将自家非人仙首的幸灾乐祸看在眼里,神色颓废地抬头:“……”
白云间内一直以来流传一句话:仙首你慕殿,人狠嘴还欠。
慕鸳戟觉得这句话无比贴切。
慕南卿被她看得心虚,说实话她也没想到那个疯子竟然会真的不嫌麻烦教训了这公认的玄修界前辈一顿。
但这话她没说。
慕仙尊轻咳一声,用一贯的话语继续道:“就算是巅峰时期的我,也不一定能在他手上讨到多大便宜。”
这句话倒是不掺杂水分,慕南卿压根不太好断定那迷一样的男人是何种境界。
慕鸳戟被唬住了,她隐隐感觉她家仙首在骗他,但又不能确定,只能低下头暗暗沉思。
依她对慕南卿的了解,她可很少会不曾承认自己不如旁人,今日之语,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末了,慕南卿上下打量了一番慕鸳戟身上的伤势,见她虽看起来吓人,实际上都是一些不至于损及根本的轻伤。
“叶东青还算是识大体,没把你伤的太重。”慕南卿自顾自点点头,未受伤的手轻轻抚了抚腹部,目光微寒吩咐,“通知下去,让驻守在天妖域的慕千画灭掉明月城在妖族的分舵,先行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
“是。”挎着胳膊的慕鸳戟领命而去。
退出了慕南卿的寝宫,慕鸳戟眉头凝重地拧成一团,声音清亮但不乏杀气:“仙首为何会对区区一个疯子评价如此之高,难不成是忌惮?”
“仙首是欣赏,欣赏那家伙的身手。”慕清越从一旁走过来,他长年在外,又是云殿出身,事情看得要比慕鸳戟长远不少,“与其说催命的鬼对仙首觊觎,不如说是仙首盯上了他。”
“仙首想把他收入麾下?”慕鸳戟一向淡定,这会儿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咬牙切齿道,“糊涂!此人喜怒无常做事不受控制,天知道何时会一时兴起反水,何人放心跟他公事!?”
慕鸳戟因为心绪不宁,胸口剧烈起伏:“那种人放在身边就是蛊毒,随时都会发作,反噬主人。”
“毫无底线,谁能保证他不会因一时兴趣背叛仙首、坑害白云间!?”
慕鸳戟情绪无法无法平静,转身往回跑,要找慕南卿要个说法。
“婆婆你冷静!”慕清越此人颇为身残志坚,挡住岔怒不已慕鸳戟的去路,苦口婆心道,“你就算是现在闯进去,也改变不了仙首的想法。她是个果敢的人,若非经过精心推敲而定论,便不会提出来。”
“退一万步讲,我们是下属,对主子的命令无非是服从。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主子、听主子的话。”
慕鸳戟:……这家伙做杀手久了,彻彻底底成了奴。
她实在没想到长期游逛在外、屡次违抗仙首之令的人能够如此面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番话。
…
慕南卿原本还不信聚集往引城的多股势力只是那人自己一时兴起的主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在等那人的后招,顺便看看号称催命阎罗的家伙究竟有多大本事、能不能纳为己用。
可是一晃三天时光飞速而过,各方仙门驻守在此却相安无事,关系愈发亲厚了。
不止是仙门,连凡尘的诸位帝王都派了精锐铁骑,想要夺得那件至宝。
更有甚者,他乡逢知己,建立起非同一般的“情意”。
比如眼前拎着酒壶鼾声如雷、口水飞流七尺的家伙,正是那明月城大护法月均潭。
别看这人相貌堂堂,平日里一副笑眯眯彬彬有礼又豪爽的模样,一旦喝醉了酒便多愁善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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