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恢复还需要些时日。”萧宸玖避开慕南卿身上的伤口,不徐不疾为她捏肩膀,轻笑道,“御仙笛很好用,只是用剑不妨碍奏笛子。”
他的话没再往下说,慕南卿却已经明白了。
萧宸玖是担心这种紧要关头她没了灵息会耽误大业,故而想出了他一个人出双份战力这种奇葩的方法儿。
慕南卿掩唇轻咳,提醒自身千万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于是一本正经道:“我的灵息是正儿八经的地狱低温,可降雪暴尘封万物,你打算如何替代?”
“音御万物,机缘巧合皆可替代。”萧宸玖随口道。
“这样啊…”慕南卿将信将疑,讪讪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眼下处境,多问了一句,“咱们现下身在何处?”
提起这件事,萧宸玖的面色顿变,手指间动作顿了顿又恢复正常:“西域荒漠。”
西域?
…荒漠。
这四个字实属陌生,慕南卿对此处的印象仅仅停留于当初在京中城外被她封层在瑞雪之下的西域杀手。
风光霁月的仙尊听到这番说辞,足足半刻没有说话。
末了,她嘴角都跟着抽搐两下,幽幽叹了口气:“穷乡僻壤的…真够荒凉啊。”
“虞磬城这个挨千刀的混球儿王八蛋,先寻‘神域’由头将所有人聚集在往引城,待我出面将其规整十之七八,又把你我弄到这方来他坐收渔翁之利,当真是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慕南卿指尖拂过眉峰,语气之中满是无奈。
萧宸玖点点头,他在跟进阴影之前便对眼下局势认知门儿清,在此之前也并不是毫无安排。
只是这事儿目前时机不够成熟,他还不能跟心上人全盘托出,只是缓缓出言应和道:“一手偷天换日术,将你我独自送到凡尘来。纵使日行千里,没个三五日怕也难以回去,咱们着了他的道了。”
要说偷天换日术,慕南卿也是会的,可她无灵息加身,没法儿结阵。
当然,纵使是能够使用,慕南卿也断不可能去使用仇人的法术。
这是慕仙尊屹立于玄修界顶端多年以来为数不多的底线。
“回往引城并不急于此一时。”慕南卿伸爪按下萧宸玖为自己按摩的手,侧头笑道,“看你眼白泛红,就知你又是一夜未眠,趁着午时未至休息片刻,我下床活动活动身子,这木板床躺得我浑身疼。”
萧宸玖垂目瞥了一眼他随身携带、铺了三层的貂皮厚垫子,叹了口气软声道:“此处位于荒郊野岭,风气混乱,大多数人对中原人抱有莫名敌意,你要去何处?”
“就在附近转转,不会走远。”慕南卿安抚地拍了拍萧宸玖的手背,勾唇笑得吊儿郎当,“放心吧,虽说我现在没了灵息,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几个人就能拿捏的。”
萧宸玖拿慕南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干脆站起身:“我陪你一道。”
“用不着!”慕南卿赶紧拒绝,遂而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慌忙解释道,“我就是出客栈看几眼,看看这个地方儿山穷水恶能到什么程度,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儿。”
生活在这个地方儿的百姓多数刀口舔血,生存都是问题。
于仙者而言,花鸟鱼虫、一草一木皆是圣灵,在慕南卿眼中,人无国度之分,既然来了、她又有这个本事,便不至于坐视不管。
“你未出去,怎知此处山穷水恶?”萧宸玖颇为错愕。
“水啊。”慕南卿瞄了一眼桌子上的水壶,耸肩道,“这壶茶泡好后你没尝吧?”
萧宸玖不说话了。
不愧是皇宫里出生的凤子龙孙,平日里有下属在身边跟随一切皆好,看不出异常,可一旦单独行动这些里里外外的“不合群”之处便显露无疑。
慕南卿抻着身子拍拍宸王殿下的头顶,将他按回床上:“你睡一会儿。此处人生地不熟不比你平日的视察,这些凡间的琐事儿我来处理,你别给我添乱,否则揍你。”
目视自家娘子满脸正色,萧宸玖禁不住弯了弯眼睛,由着她去了。
萧白菜是一棵心机很重的黑心菜,先虞磬城一步规划好了一切。
见慕南卿推门出去,从乾坤袋中取出传讯符,把所要做的事情一一交代给了在往引城中待命的一众人。
纵使没有虞磬城的设计,亦没有偷天换日术把两人送到此处,他也想要寻个由头带慕南卿去旁处避开往引城中的风波,如今有人替自己做了这一切,宸王殿下高兴都来不及。
只待时机成熟,他便可以带着卿卿回去,名正言顺将她送上盟主的宝座。
如若不是卿卿曾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可取、报仇需得兵不血刃,他才不会花这么久来陪他们演完这场闹剧。
与之同时,客栈门庭下的长廊阴影下,慕南卿抱臂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寒气四溢的雪晶,脸色晦暗不明。
大致是过了须臾,她缓缓叹了口气,嘀咕一句:萧六不在往引城,也是好事儿,待沉冤得雪再跟他解释也不迟。
“可惜我无灵息,无法将霜雪保存太久,时机还不太契合,”慕南卿自顾自叹息一声,将雪晶捏于指尖缓缓吹了一口气,看着雪晶在指尖雾化、消融,耸肩道,“只能劳烦那群小猴儿们替我想个周全的办法儿了,但愿他们不是真的只会吃白饭。”
做完了正事儿,慕南卿又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直到时尽日中,客栈屋檐下的阴影逐渐缩略,灼热的光线照到了她的身上,她才再次回到客栈内。
“姑娘,用些什么?”客栈伙计是个看上去粗糙凶悍实际上爽朗好说话儿的西域人士,操纵着一口熟稔的中原口音迎上来客客气气询问。
慕南卿阅人无数,自然不会被他的外表蒙住,也不扭捏,客客气气说出诉求:“备些饭食就好,一会儿直接送到房间。”
这种地界儿鲜少见到这般身量纤细柔美、容色绝美出尘的女子,店伙计对她颇为好奇亦格外优待:“姑娘非我西域国度之人,想来是吃不惯西域菜肴,可要上一桌中原菜?”
慕南卿略微点了下头,遂而笑着明知故问道:“你怎之我非西域之人?说不准儿我就是本地人,是你判断错了呢?”
“不可能。”店伙计大幅度一晃脑袋,甩落几滴汗渍在一旁,大手一挥豪言万丈道,“我在这家客栈待了上百年,见识过各式各样美人儿,识得中原人和西域人的区别,断然没有临门一脚认错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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