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呜呜呜的声音,是电钻声!”警察的欣喜若狂从他说出的每一个字中暴露无遗。从这句话的语音语调里,你会看到一位眼含泪水而绽放笑容的男人。
“我们有救啦?”壮汉也亢奋起来。
老汪在膝盖处埋了头,想流泪,没有泪水流出,呜咽似地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电钻声后,他们又等待了很长时间,具体地说,差不多三十个小时,才得救的。其间,下面的水一度就要漫上锥子堆尖。而武海英呢,沉沉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吓得他们一度以为她不会醒来了。他们实在熬不住,最终还是把从牛奶盒里换装到矿泉水瓶里的尿给喝了,因为武海英的百宝包里既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了。
被救以后他们才知道此次塌陷面积非常大,方圆几里地不幸被埋在下面的人并没有确切的数字。抢险救灾工作迅速展开。因为考虑到下面会伤害到被埋人员,所以并不敢直接用挖掘机,只是把挖掘机的斗子放下去,把人员放下去,人工一锹一锹往那个斗子里装。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施工人员六小时一轮班,一次数百人分工协作。就在第二天又开始下雨,这给施工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又要防止四周塌陷,所以是一边挖掘一边打支架加固四周。好在虽然过了救援的黄金72小时,但下面还有生命迹象,而且是很强的生命迹象。所以一直坚持用人工挖掘。
实际上他们在下面被埋了整整五天。他们这四个被救出来,在医院里待了二十几个小时以后就可出院了,除了壮汉因为那只伤胳膊继续住院,其他三个都回家了。另两名警察,晚他们两小时获救——所幸他们随身带了一瓶矿泉水,靠着那瓶矿泉水和自己的尿,撑住活了下来。只不过他俩身体极度虚弱,因为后面的三十多个小时又是泡在水里的,在医院里呆的时间就长得多,足足呆了十天。那辆车上的三个人在老汪他们出院后,也被掘了上来,只可惜已无生命体征,尸体被水泡得发胀。医生说,他们死于五天前,窒息而亡。
老汪他们四个在这次自然灾害中,创造了生命奇迹,自然有许多媒体来采访。老汪总是在采访结束时说你们去采访武海英吧,多亏了她的百宝包和她的坚持,让我们少受了多少罪啊!和他同一个病房的警察也说,是的,就是她坚持要往上挖生命通道,我们才没有被水淹的。老汪和警察拿出那版胃药残骸给记者拍图片,才发现那是小孩子们爱吃的牛奶片,根本不是什么胃药。牛奶片应该是武海英的小女儿悄悄塞进她的包的。听武海英说,她每次出差,女儿都会往她的布包里塞上她自己喜欢吃的小零食,那版娃哈哈酸奶就是女儿塞进包的。记者拍了他们俩的手,特写镜头,差不多脱了一层皮的手啊,指尖像腌制时间过长的腊肉,暗红色,指甲里还有残存的泥。
另一个病房的武海英拒绝采访。面对记者的镜头,她总是激动得泣不成声,总是用缠满白色绷带的双手淹面而泣。记者们当然抢拍了这个画面,和老汪、警察的手放在一起。
壮汉的那只胳膊最终得据掉。武海英想要的白纸黑字自然成了悬案。
初稿于2021年11月1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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