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英道:老爷,您千万别这么想,你我夫妻一场,换做是您,您也会护着我,不是吗?
刘镛捶胸道:可我竟未能护住你!未能护住你呀!
洪英道:老爷,我知道您是护着我的。臬司衙门将您抓了去,这事明明不是您干的,可您并未喊冤,更未将我供出来,所以我知道,您是护着我的!所以我不怕,我觉得很值。
刘镛一把搂过洪英,紧紧拥抱着她,洪英也紧紧抱着刘镛不撒手。
刘镛在洪英耳边说道:我们在设法救你,以后不管谁问你,其实是受陈大人委托,替‘长矛’买枪只是你的推脱,后来到平望,枪才被‘长矛’劫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都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活着,我们都要你活着!阿亮已经去江宁找他堂舅父设计营救,你会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洪英只当是刘镛宽慰她的话,她心里根本不信自己还能活着出去,但仍然配合地笑道:嗯,我定要好好活着,看着冬梅和秋梅出嫁,看着安澜和安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刘镛哽咽道:是,我们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儿,你这么漂亮,生的孩儿也定会像你一样齐整。
洪英偷偷苦笑,突然恳求道:老爷,事情万一没有转机,您也不要为我感到心里难过。您一定要好好带着孩子们活下去,好好照顾你的母亲,有时间的话也经常帮我回辑里看望我阿爹姆妈。刘家不欠我的,你们没有人欠我的,这都是我自愿所为,你们心里千万不可背着包袱。我真的不怕。我知道老爷您疼我,到这个时候,你还会想办法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刘镛听到这番话,心痛得滴血,他用拳头捶地,砸得鲜血模糊。
探狱时辰已过,狱头请刘镛出来。刘镛依依不舍回头看了洪英一眼,说了一句:记住我的话。又给牢头一张银票,请求他弄些好吃的给,牢头满口应承。
制台大人上任后首次驾临浙江,从抚台、藩台到臬台,各府都整治一番,出城恭迎马大人。
马大人当夜便密会陈大人,马大人和陈大人是同科进士,两人向来交好,如今一人为制台,一人为藩台,成了上下级,陈大人甚是高兴。
陈大人把宋洪英案子来龙去脉告诉了马大人,并把案卷调出来给马大人审阅。
陈大人道:案卷一直压在我这里,除了臬台大人外无人知道。只要您出面,他定会顺水推舟,配合我把这案子了结了。
马大人问道:浙江赈灾银子究竟亏缺多少?要你如此着急,不惜出此险招?
陈大人道:瓯江、钱塘江一带灾情严重,已经开始饿死人了。
马大人道:朝廷几次给洋人赔银,如今国库亏空,河南河北的赈灾银子都不够用,遑论浙江了,西太后说了,浙江自古富庶之地,就让他们自个儿救灾去吧!我可知道,浙江虽然富庶,可银子都在富商手里,如何才能轻易拿出来呢?
陈大人道:马大人说得极是,所以我令刘镛带领南浔丝商率先捐银,给浙江富商做个表率。
马大人道:我知你用心良苦,因此速速赶来,与你共商此事。
陈大人担忧道:臬台大人是您的门生,只要您出面,自然不在话下。我忧虑的是宋洪英一案的告发之人,他若非正义君子,而是挟私报复的小人,那么倒是个绊脚石。
马大人道: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陈大人道:如此,我代浙江灾民多谢大人了。
次日,马大人便招来臬台大人,臬台大人是马大人门生,又惯会见风使舵,马大人轻猫淡写三言两语,他便揣摩到了老师的意思。
臬台大人巧言道:宋洪英一案,虽证词证据俱全,但也并非无暇可击,宋洪英一介女流之辈,怎敢勾结‘长矛’与朝廷为敌?她供述的原因是为救刘镛和四个孩子,可这四个孩子并非她亲生,她犯得着豁出命去营救吗?这案子确实有漏洞,请恩师明察。
马大人道:我已然知晓真相,昨日陈大人向我禀报,当年他向刘镛募集军费两万抗击‘长矛’,顺便还提过让他弄二百支洋枪,所以这批枪支应是刘家替朝廷所购,半路被黄文金部下抢夺而已。我外甥邱仙槎亦是南浔丝商,你可叫他来问话,他或许能知道一二。
臬台大人领命道:学生遵命!
臬台大人招邱仙槎来问,邱仙槎把编好的话跟臬台大人说了一遍,签字画押,作为证据。又招来刘镛问话,刘镛说的也和邱仙槎证词吻合。再让陈大人随从作证,证明陈大人当时的确提起过二百支洋枪之事。
臬台大人把这些证词归拢,看看没有破绽了,再呈报布政使陈大人,陈大人审阅一边,暗叹臬台大人的确是老狐狸,把这些证词整理得天衣无缝,如同真的一样。
陈大人把案卷呈到巡抚处,抚台大人不愿多事,直接转呈马大人。既然是冤案,案子就在马大人手里结案,不用再上报朝廷。
臬台大人来见马大人,马大人问道:那个告发之人如何了?
臬台大人心领神会,道:此人乃小之辈,学生已经查清,他因敲诈不成所以恶意告发,现已经被关在归安县牢狱之中,今后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马大人赞许道:此事你办得甚好,刘镛乃及南浔丝业公会同仁皆会感恩,若浙江赈灾得力,也有你的功劳。
臬台大人卑谦道:幸得恩师明察秋毫,使得学生免犯错误,学生不胜感激。
其实臬台大人内心想道,此案虽未能抓得陈大人的把柄,可这样一来,既顺了老师的意,又得了刘家送来的银子,也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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