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自己还有挂念,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
站在句芒山上,他举目远眺。
在他眼中,天地已成了一张纸。
这张纸在凡人看来,是平铺在桌面上的,凡人如同蚂蚁,在纸上爬行,却不知除了四方,还有上下。纵使能飞天遁地的机关器,要跨越千里,也只能步步为营。
但在李不琢看来,这张纸却是皱褶,扭曲的。纸的两端,远隔千万里的两点,以一种奇特的角度,对折了起来。若仍沿着纸面行走,仍需跨越千万里,若跳脱于纸外,便需轻轻一跃……
李不琢向前迈出了一步。
他本在冷风呼啸的句芒山顶,一步迈出,却已身处闹市。
人声鼎沸,商贩、行人摩肩擦踵,形形色色,从他身边走过,却都仿佛没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李不琢沿街信步而行,片刻后,在一所大院前停步。
院中,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少年正对着木人练剑。
“白鹿回首猿伸臂,仙人座下鹤点头!”
他一板一眼念着剑诀,大汗淋漓。
李不琢在门外站了许久。
他目光穿透重门,见到了一位怀有身孕的中年妇人。她的夫君正附耳在她肚子上倾听,二人相视而笑。
时过境迁,李不琢仍是当年的模样,他重活过来,但在他人心中,他已只是一个挂念了。
李不琢转身准备离开,脚步顿了顿,却还是走入院中。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李不琢来到小少年身边,微笑道。
“当归,我叫当归,但可不是药铺里那根黑不溜秋的当归!是吴当归!”当归见到李不琢,觉得他的笑容莫名亲切,便没有防备地回答道,“不过,娘亲总爱叫我小石头!”
“叔叔,你呢?”他眨巴着眼睛问。
“我?”李不琢笑道,“巧了,我娘也叫我石头。咱们是大小俩石头。”
当归打量了李不琢两眼道:“你也叫石头?娘亲跟我说过,有个叫李石头的人,剑术天下第一,但我不服,我日后一定会比他厉害。石头叔叔,你会用剑吗?”
“会一点,跟李石头不分伯仲吧。”李不琢道,“当归,把剑给我。”
……
三斤挺着肚子,来到大院里,看见练剑的当归靠着木人呼呼大睡。
“吴当归!叫你练剑,你却睡大觉!你没学到你石头叔叔的剑术,倒是把这坏毛病给学了个全!”
当归顿时惊醒,兴奋道:“娘,您误会我了,刚才我看到了石头叔叔,他还教了我几招呢。”
“胡说八道!老张头都没通报,怎么会有别人进来,好呀,你又做白日梦了!”
“是真的嘛!”当归瘪嘴道,指着门外,“他才刚走,您看呀!”
三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门丁守在门口,没有外人进来的迹象。但大门洞开着,一个穿黑衣的背影消失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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