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张柔狠狠一个耳光,甩在张弘略脸上,“蠢货!有你这么打仗的吗?老子一世英名,今日尽丧你手!”
张弘略羞愧的低着头,不敢辩驳,回想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犯下的大错。
在这样的困境里,只有一鼓作气,不惜任何代价,才有机会杀出一条生路。
“如今生机已绝,说什么也无用了,坚守吧!”张柔无奈。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道理很简单,张弘略不可能不知道,但在自己的羽翼下,一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性子不够坚韧,真正面临生死抉择时也就很难扛得住压力了。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没把儿子教好,报应临头也是活该!
清点了一下人数,剩下不到四十人马。
前后都有敌人的情况下,他们干脆背靠着一侧峭壁,摆出一个半圆阵容进行防御。
所有的马匹都被赶到了外围,头尾相连,当成掩体来用,在跑不了的情况下,这也是无奈之举。
宋军已经赶上来了,停在了弓箭射程外,摆出了一幅进攻的姿势。
此时的林彻一脸轻松,远远的看着,“这是打算死撑到底了?张柔不愧是名将,还是有点脾气的。”
“死撑有用?重骑一个冲锋就能解决了。”虎子咕哝着。
他见识过重骑兵的威风后,两眼就冒星星,这玩意实在太合他的性格了。
一身刀枪不入,闷头往前冲就完事,所向披靡!
林彻白了他一眼,“还重骑?你怕是没睡醒,就刚才那一次冲锋,就把马力耗光了,没个两三天缓不过来。”
说起来,这其实只能算半个重骑,装备和人是重骑兵的,但马却不是,所以只能算一次性用品。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张柔一方已经是彻底输了,在宋军拥有火油和火药弹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坚持的意义,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死得壮烈一点。
可惜林彻这次最重要的目的并不是杀他,于是在劝降未果后,宋军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在上风处点燃了烟垛。
张柔看着宋军的行为,感到一头雾水,难道打算将自己等人熏死?这里是峡谷,又不是山洞,用烟熏,还不如用火攻呢。
要不是还存着最后一丝幻想,在这样的绝地中,张柔肯定选择死亡式突击,现在宋军愿意瞎玩,那他乐得拖延。
烟雾顺风飘来,有些呛人,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甚至连下风处的宋军被覆盖的烟雾比他们还多。
“这宋军统帅,该不会是个傻子吧?有这样打仗的?”张弘略嘀咕起来,若不是身处绝境,他怕是都笑起来了。
郭若思靠着崖壁,站在防御阵中心眺望着,神情紧张,却又带着好奇,“这就是宋军么?他们怎么会到这里?”
“小股宋军,只要顺利绕开边境防御,伪装潜伏后,要渗透到此也并不难,只不过这样做风险太大,被发现后基本就是九死一生,这股宋军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为我张柔,宋庭居然如此大费周章,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真是太看得起我张某人了,真不知是我的荣幸呢,还是我的不幸。”
张柔跨着腿,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脸唏嘘,还带着些许自嘲,“说起来,这三十年间,张某领军与宋国大大小小二十余战,直接间接死于我手下的宋国军民,怕是得有数十万计,或许宋庭当权的某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吧,容不得我这个‘屠夫’老死于病榻。”
郭若思疑惑道,“安肃公,在下闻听你曾义释战俘奴隶,也组织百姓恢复生产,修葺城池,兴学利农,促进工商,如此想来,你应该不是一个嗜血好杀之人啊。”
“这些确实我亦做过,但是身处乱世,无论是建设生产也好,还是兴兵杀戮也好,究其原因也只是想让自己活下去,好好活而已,我用兵,杀人多矣,其中冤死者还不再少数,也曾说过‘自今以往,非与敌战,誓不杀也’,但因我而死之人,并没有少多少。也罢,今日的确该还债了,老夫戎马一声,死于战场,也算死得其所了。”
张柔的坐姿依然很挺拔,但在这临死之际,回看自己一生,因此作出的自评,相对还算公正。
“阿爹,咱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么?”张蓉扶着老爹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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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惶然,她一个十一岁的花季少女,突然间就要面对死亡,凄然惶恐也是很正常,即便她父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张柔伸出粗大的手,为小女儿捋了捋乱发,“十九啊,现在后悔跟着爹爹出来了吧。”
张蓉眼眶突然就红了,泪水泛出,将落未落,鼻子一抽想要强忍回去,结果还是没能止住,“阿爹,蓉娘不悔,能陪着您,不管生死也是应该的。”
“傻孩子,你爹一生罪孽深重,能活到今日已是侥幸,但你一个女娃,从未做过恶事,你的路不该只走到这里,稍后倘若有机会,我便向宋将求求情,一般宋人还是仁义为多,许能为你求得一条活命。”
张柔安慰完女儿,又转头看向郭若思,苦笑一声,“贤侄啊,原本让你与老夫同路而行,是为了顺带给你提供保护,却不料,反而将你拖入这无妄之灾了,实在对不住了,若是可以,宋将也应该不会杀你这文弱之人。”
想到这里,张柔的心有些柔软起来,死抗到底的心思也有了些动摇,沉思片刻,长叹一气,“罢了,义气名节,哪有性命重要,稍后若是宋军发起进攻,我便下令放弃抵抗吧,总得为你们两个争取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张蓉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软软道,“阿爹,蓉娘突然感觉身上使不出力气了。”
郭若思脚下一晃,也发现身上发软,“在下…也开始无力。”
张柔心中大惊,站起来运动手脚,似乎很正常,但隐隐间也感到力量在慢慢流逝,立刻估猜到了原因,“这烟有毒?”
此时的烟雾很轻淡了,刚才甚至都没有影响到他们说话,所以张柔也不敢肯定,“也不对啊,那许多宋军一样被烟雾笼罩了啊。”
郭若思已经站不稳了,干脆坐到了地上,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在下在西夏时,听过一个传闻,有一种迷香,分别下药,结合之后才会起效……”
张柔感觉力量流逝越来越快,脸上的苦笑愈发沉重,“想来必是如此了,呵呵,宋军设计之人,心思之深令人恐怖啊,跟着我们的商队,进山前的驿亭,做诱饵的红袄军,出人意料的重骑,威力惊人的火药弹、火油弹,前封后堵的策略,最后这迷烟,真是步步衔接,环环相扣,如今我等连困兽犹斗都做不到,只能任人宰割了。”
很快,越来越多的怯薛失去力量,四肢发软,张弘略大惊之下,解下腰间水袋,毫不吝惜的喷倒在脸上,企图缓解身体出现的异状,但结果没有任何作用。
宋军一直很有耐心,只小心戒备着他们突围,却没有攻击性的举动。
察觉蒙古阵中骚乱起来,虎子提着斧子,有些按捺不住,“阿郎,咱们杀过去吧。”
林彻淡定道,“急什么,再等等,待会捡死鱼不好么?”
“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虎子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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