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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祥和蔡小芹躺在寝室的床上,天南地北地闲聊。
蒯祥冷不丁来了一句:“后天是五月十三。”
小芹:“对,五月十三。”
蒯祥念叨着:“五月十三,五月十三……”
“别念叨了,”小芹道。“你是想说,五月十三是于大人的七十岁冥寿吧?”
“你我一起到表背胡同拜拜去吧。”蒯祥建议。于冕夫妇释归后,曾到蒯家来拜谢,蒯祥夫妇尚未回拜过于家。其实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小芹道:“我早就知道你有这一出,香烛我已替你备好了。”
“日子过得真快。悠忽之间,廷益走了已经十一年了。”蒯祥感慨。
“还好,朝廷终于退还了于家的田产,听说于冕也到兵部当上了员外郎?”
“是,他不愿意再干武职了。皇帝便让他去他父亲曾经任职过的兵部历练。”
“子承父业,挺好,咱家大郎不也一样?”小芹道。“如今于家终于彻底踏实了。”
“没错,踏实了。最重要的是,采薇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出嫁以后,她与张公子如胶似漆,琴瑟相和。”
小芹道:“于大人泉下有知,会感到欣慰的。”
※
五月十三,蒯祥和蔡小芹早早来到表背胡同于家门外时,一名于家仆人已在此巴巴地等候。
“蒯大人,蒯夫人,我家老爷就知道你们会来,特意让小可在此专候。二位请!”
蒯祥和蔡小芹跟随于家仆人走进院子。
仆人高喊:“老爷,蒯大人来啦!”
于冕、邵氏、于雪晴快步从屋里走出。
亭亭玉立的雪晴见了蒯家的爷爷奶奶格外亲,不等父母说话,便连蹦带跳地上前,腻在他们身边。
于冕道:“这孩子,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见了恩公也不知道磕个头。恩公切莫见怪。”
小芹道:“见什么怪呀?多好的闺女,本性天然,和我年轻时一样!”
雪晴被父亲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要给蒯祥夫妇跪下,被蒯祥一把拉住。
“一家人哪儿那么多虚礼,”他心中充满爱怜。“得了,闺女,还是留着拜你爷爷吧。带路吧?”
蒯祥和小芹在雪晴的引领下走进享堂。
一块“热血千秋”的木匾赫然入目。木匾下方是一幅于谦坐像,乃于谦的同乡、钱塘画家石锐所绘。画中的于谦目光炯炯,栩栩如生。
蒯祥取出香烛。仆人接过,为他点燃。
蒯祥和小芹趋前几步,跪在香案前。
蒯祥望着于谦的画像,故人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难欺者心,可畏者天。对不起良心的事我于谦绝不会做!……我于谦身无他物,唯有清风!”
“绢帕蘑菇及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
“妄言南迁者,该杀!”
“我于谦死不足惜,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家人。倘若,我说是倘若,倘若上位不灭我于氏满门,廷瑞兄若能时时照拂一下他们,于谦地下有知,定当感激涕零。”
……
蒯祥泪眼婆娑,英雄正名,平反昭雪,高兴才对呀,我为何要哭?
他和小芹朝于谦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透过缈缈的香烟,恍惚之中,他看见画像上的于谦在朝他微笑。
廷益兄,你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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