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清苓很小的时候,那个家还是非常温馨美满的。财源滚滚的父亲,年轻娇美的母亲,他们都非常疼爱她。她的吃穿用度精致昂贵,又如她母亲生得美丽,是所有孩子中的小公主。
当然,那个家里还是会有不那么舒服的时候,譬如父亲总是呼朋唤友通宵打牌,吵得她和妈妈彻夜难眠;譬如妈妈时常在夜里哭,小小的阮清苓看着妈妈脸上手臂上的淤青,也哭了。
三、四岁的孩子,已经听得懂人言了。可周围的大人,往往以为她不懂。
“昨天晚上听到没?又打上了。”
“你说说,四十岁的老光棍,娶了十八岁的姑娘,才好了几年,怎么舍得打呢?”
“什么娶?还不是为了钱?老阮有钱,听说家产都有几百万了,清苓她妈是他从农村买来的,50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不那么漂亮!”
“听说没扯结婚证?”
“没扯,家里舍得,清苓她妈自己也愿意。要不上哪儿弄50万?”
“清苓倒是长得像妈,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美女。”
说话的人捂着嘴,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像她妈妈这样吗?哈哈哈哈……”
又一次,阮清苓看到父亲将母亲推倒在地,父亲怀里揣了个黑袋子,夺门而出,母亲坐在沙发上默默垂泪。阮清苓走过去,母亲把她搂在怀里,哭着说:“宝贝,我们以后怎么办啊?你爸把这个家都要赌完了,已经没什么钱了,他没人性啊!”
阮清苓是很爱母亲的,也哭了起来,说:“妈妈,你是爸爸买来的,你把钱退给爸爸,我们就有钱了。”
母亲一呆,一个巴掌落在她脸上。
后来阮清苓再想起来,也不恨母亲了,她对她只有怀念。那时候才二十二岁就已经有了四岁女儿的妈妈,也还是个大孩子吧。所以,才会在两年后,家里一穷二白时,趁夜逃走,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原来的房子也输掉了,父亲租了一套二居室的老房子。那时父亲也没有朋友了,曾经通宵聚在他家的那些朋友,仿佛一夜间消失得一干二净。父亲拿着低保,打着零工,再加上年迈的爷爷奶奶救济,倒也把把阮清苓养大了。
十几岁的阮清苓,已经出落得非常玲珑标志了。但她在这一片贫民窟般的小区,是个特别的存在。她身上既有幼时养成的富家女的骄矜气派,偏偏又穷得口袋里没有一分钱;她很漂亮,可那份漂亮又令人觉得很廉价脆薄,不够珍贵。
阮清苓其实很不喜欢住在那里。父亲现在已经不赌了,有时候会和一帮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无所事事的老男人,在巷口打牌。阮清苓很不喜欢那些老男人们看她的眼神。
她也不喜欢对门邻居,一家三口。
男的在市政府当个小文员,女的没工作一直呆在家里,他们家有个男孩也在上初中。据说女的身体不好,他们大部分收入都拿来给她看病了,所以他们家也很穷。
但阮清苓每次放学回家,都能闻到他们家传来诱人的饭菜香味。而阮清苓有什么呢?她的爸爸时常不在家,于是买了一箱面条,让她自己下。有一次阮清苓吃了整整一个月的面条,还是没有臊子的,再闻到那味道都想吐。
男孩的衣服虽然廉价,但是永远被母亲洗得洁白干净晾在院子里。阮清苓下了晚自习还要洗自己和爸爸两个人的衣服,干脆用洗衣粉泡一泡踩几脚完事。
那时候阮清苓最讨厌的是突然下雨的天气,她没有带伞。每一次,男孩的母亲或者父亲都会来送伞,他没有被忽略过一次。
男孩的母亲邀请过阮清苓去吃饭,阮清苓很有礼貌地说:“谢谢阿姨,不用了,爸爸已经给我留好饭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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