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漫华记得当时路观海说,浪漫和爱情一样,都该从始而终。
后来回到家里,路观海做了一桌的菜,都是倪漫华爱吃的,鲜花被倪漫华插在花瓶里,摆在餐桌中间,热烈的红色仿佛在向世界昭告她此刻的心情,倪漫华好久没有在与路观海在一起的时候,感受过这种愉悦。
对于倪漫华来说,这种已经成为稀有的约会,不是在给他们的感情加温,而是在刺激她回忆里的美好,让她回味曾经的那个路观海。
这是一场对倪漫华心里残破面积的修补,路观海拿着工具,带了诚意,却只完成了一半。
路观海被主任电话叫走的时候,倪漫华连脾气都发不出来,她倚在玄关看他穿衣换鞋,屋内的烛光把他们的影子映在白墙上,像倪漫华小时候看的皮影戏,倪漫华正对着那光影,仿佛在看一场别人爱情的演出。
路观海离开前满怀愧疚地说:“我会早点回来了,我就去顶两个小时的班。”
倪漫华冷眼看着他:“你回不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门我会反锁,你自己另找去处吧。”
菜凉了,烛火灭了,玫瑰的水分一点一点蒸发,值得纪念的日子也就过去了。
他再回来,有什么意义呢。
那天的心境倪漫华已经不愿再回想,她不愿去想,自己发了多久的呆,掉了多少滴眼泪,但此时她已经可以坦然的提起关于那天的事。倪漫华说:“你连道歉都不及时。”
“是啊,”路观海苦笑:“我好像在处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时,从来没做对过,也总是慢半拍,要事后才想明白你为什么会生气。小时候我以为会读书就是厉害的人,但是课本上教的那些东西不足以让我应对生活。”
“会读书确实也很厉害,要不然我当年为什么会喜欢你,其实我也不该怪你,如果你家的房子没有卖掉,你不会变成这样子。”倪漫华知道有心结的不止是自己一个人,那套承载了路观海童年和少年所有记忆的房子,也是他们之间过不去的一个坎。
没有了那套小房子以后,路观海妈妈其实只在倪漫华家住了一年,之后就转让了超市,回老家和路观海外婆一起生活了。
倪漫华一开始想不明白,自己家的房子那么好,怎么会让路观海妈妈宁愿回农存生活,都不愿意再留下。
后来倪漫华想通了,她一定要搬离路观海家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房子多小多破,大房子小房子,没什么不同,路观海妈妈在别墅里的日子,和她在那个小房子里的日子一样难熬。
没有归属感,是一件可怕的事。
路观海还试图解释,但不连贯的叙述已经出卖了他:“我其实……更多的是埋怨我自己,是我不够厉害,如果可以……要是我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你过更好的生活,住更好的房子,我妈就不用卖房子,我妈是为了我。”
“你是怪我的,”倪漫华笑了,路观海不愿意怪她,不止这件事,以往很多小事上倪漫华犯了错,路观海都会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是路观海对倪漫华爱的表达方式,可正是这样,他把倪漫华惯坏了,倪漫华认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他也麻痹了自己,连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都不敢说出来。于是倪漫华替他说了:“你是怪我的,当初我们说好的,我们是有规划的,但我反悔了,我逼你,你应该怪我,不用不敢说。”
路观海的手在身侧捏紧,倪漫华又说了:“其实我也怪我自己,是我们两个人共同让这场婚姻走到这一步的,回去之后替我和妈说声对不起。”
“我妈很喜欢你,她做的这一切,一点怨言都没有。”
“这才是我们应该感到抱歉的。”
父母给予的是无私的爱,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总是自私的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天色不知不觉又暗了一些,十米开外看不清人,路观海下意识的牵住倪漫华的手,怕她被人撞到,十指相扣的瞬间他们都愣住了,但倪漫华没有拒绝,路观海也就没有松开。
走过一条绿荫长廊,他们快围着医院转一整圈,就要转会住院部了,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喂,你们怎么在这?”
倪漫华吓了一跳,她的手差点从路观海手里抽出来,但路观海察觉她受惊之后却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在长椅上,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女孩缓缓地抬起了头。她本已隐入夜色,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在这种时刻显得尤为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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