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腊梅公园,沿着腊梅西(二)路步行约一刻钟,就是腊津县老街。老街形似长长的丝瓜,沿江边公路而建,民房为清一色的木板房,歪歪斜斜的。“老街餐馆”就处在这个丝瓜的中段偏南一点,略略比其他木板房高些,两边有两人侧身通过的巷道,直通江边沙滩。张云岫喜欢傍晚收摊关门后,在这个地方点几个菜、打几两酒,吃得醉意朦胧后才离去。张云岫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天空云舒云卷、江上点点风帆徐来独酌,喜欢这里木板房带着烟熏火燎的家乡色彩,喜欢醉酒的飘飘欲仙及短暂的思维停顿而不再遭受辗转反侧的折磨。
“带人啦,张哥?”跑堂的小哥儿先故作惊讶,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谄媚的笑,张云岫很讨厌这种言不由衷的热情的笑容,不由得脸色一沉,小哥儿瞧见拍马屁拍到马蹄上,连忙改口,“张哥,楼上靠窗的位置给你留着。楼上请!吃点什么?老三篇吗?”
张云岫甩了一个白眼给小哥儿,径直与尹婷婷走向木楼靠窗的位置坐定,没有像原来哥俩一样热情地搭讪几句。这算是对他多嘴多舌的警告。尹婷婷将斜挎在肩上的毛线包搁在空位上,起身凭窗览景:大江像一块碧玉镶嵌在群山环绕中,绚烂的天、清澈的水、黛青的大地由群山连接着,水线亲吻着山的裙角,山脊恋着漂浮的云彩,环环相接,丝丝入扣,像一幅画家浓妆淡抹的绝妙丹青。
“‘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残阳里’。地静景美,倚江独酌,你会挑地方嘛。”尹婷婷被诗画一般的江景所陶醉,愁绪顿散,转过身来向张云岫抿嘴一笑。
“你也很美!”云岫看着柔发飘飘的背影、文静清秀的脸庞,险些失态,连忙岔开话题掩饰内心的心悸,“吃点什么?喝……喝点什么酒?”
尹婷婷对眼前这个身材高大、脸庞轮廓分明而略带滞涩的男人颇有好感,不觉得脸颊发烫,但保持着矜持的笑容,“随便吃点儿。学校不准喝酒的。”
“好,那我就不勉强了。二娃子,点菜。”张云岫打了个响指大声喊。二娃子“来了—来了”声音从楼下传来,一会儿就咚咚地跑上楼,急促的脚步震得楼板都在颤动。
“你娃慢点嘛。吃了慌狗屎?地震了吗?”邻座的客人忍不住诘问。
“是,要得!这下客人有点多,急了些。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到……张哥,吃点什么?”矮胖的二娃子先向客人点头哈腰地道歉,然后恭敬地向张云岫递上菜单,再往茶杯里掺水,自始至终笑容可掬、语气轻柔,活像一尊会移动的弥勒佛。二娃子年龄与张云岫不相上下,不管客人声色怎样俱厉,他都做到不愠不怒。这份修养,让张云岫深深折服。“你娃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生意做到好嘛。你……我,不是今天才打交道噻,不用这样客气嘛。”张云岫对他的怒气全消,用右手背很江湖地拍着他的胸脯,用笑容迎接着他的笑容,“你记一下,红烧肥肠、青椒肉丝各一盘,一碗烧白,一钵东汉菜豆腐汤,四两老白干,一瓶天府可乐,外加一碟花生米。”
“多承哥哥夸奖,够得学哟。我是妈、老汉生的独苗,没办法,打起脸充胖子硬着头皮上咯。祖辈传下来的老铺子不能再在我这儿断送了噻。还请哥哥多来照顾生意。二位稍等,菜马上上桌。”二娃子又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瞥了一眼这对他搞不清关系的人儿,才笑眯眯地拿着菜单下楼。
张云岫瞧在眼里,心中暗骂“江山易改,狗吃屎的本性难移”。
“what's your name?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尹婷婷发问打破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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